赵国栋竟然带给她这样的好消息——神农乡，有望实现投资10亿？
光是修路，就要投资7、8亿？
修路、基建当年就能实现经济增加值，是拉动经济增长最快方式，没有之一。
赵国栋，真是雪中送炭。
“真的吗？”
何佳慧激动站起来。
赵国栋看看左右没人，办公室门都关上了，嘿嘿一笑：“当然是真的。”
何佳慧惊喜之余，又蹙起黛眉：“不对啊？你们去年的投资预算我看过，没有修建一级公路的预算，也没有资金来源。你打算怎么修？”
赵国栋不慌不忙：“你别管我从哪弄钱，我只问领导一句——想不想要这项目、投资？”
“当然想。”
何佳慧不假思索。
作为一县之长，经济主官，哪有不想要投资、项目的？
有项目、有投资，就有政绩。
有了政绩，就能升迁。
20世纪初，这是官员升迁的一条铁律，甚至是唯一途径。
赵国栋正色道：“那其他的，就交给我。你只要搞定一件事——让市里同意国家经贸委，将我市确定为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试点城市。”
“你连国家经贸委工作，都做通了？”
何佳慧吃惊。
她是从经贸委出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争取这种试点工作的难度。
长三角、珠三角，很多城市都在盯着PPP，希望能拿到国家政策试点的资格，开个口子，先行先试。
江虹市作为中部省份汉南、经济欠发达的地区，竟然能拿到这种别人都在争取的试点，乃是可望不可即的事。
赵国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神通广大？
“这政策试点，归政策法规司管，不归投资计划司管。是不是梁家华司长帮你疏通关系的？”
何佳慧逼问。
赵国栋哈哈一笑：“这个，你就别问了。反正经贸委那边都说好了。你只要说服牛书记同意就行。”
何佳慧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国家给政策开口子，这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牛书记没理由拒绝。
“说服牛书记，难度不大。但问题是咱们有PPP项目吗？”
何佳慧皱眉道：“试点政策都有个试点期，之后会进行政策效果评估。领导肯定担心，只争取到国家政策，我市却没有拿到一个PPP融资项目，没有试点效果，面上无光、反而影响形象。”
赵国栋笃定道：“这个PPP试点，你负责去争取，我负责去落实。放心，要是没点把握，我也不会拿前途开玩笑。”
何佳慧盯着赵国栋。
如果换个人这么说，她一定不会相信，甚至会很反感。
但赵国栋什么时候，让她失望过？
从认识开始，赵国栋就言必信、行必果，一步步让强化她的信任感、安全感。
“行！”
何佳慧一咬牙：“我去跟马书记汇报。”
“马一帆？”
赵国栋皱眉：“他会不会从中作梗，提出反对？”
“这倒不会。”
何佳慧苦笑：“现在面临市里强大发展压力，大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只要跟经济发展有关的，马书记明面上倒不会提出反对，顶多是支持不大。”
赵国栋点点头。
马一帆虽然自私自利，但涉及到他宝座安危，他哪怕再不欣赏何佳慧和自己，也得捏着鼻子表示支持。
果然，马一帆听了何佳慧的汇报，说已经做通国家经贸委工作，有意将江凡县确定为国家PPP项目试点，立即表示很感兴趣，要大力支持。
他还大手一挥：“不管白猫黑猫，抓住耗子就是好猫。能不用市县财政投资，争取来基础建设资金，借鸡生蛋，借船出海，有什么不行的？”
“这年头什么风险都不冒，就想干好工作是不可能的。”
“作为后发地区，江凡县没时间再等待，只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
这态度转变的，让何佳慧都不适应。
何佳慧刚离开办公室，马一帆就变了脸。
“异想天开！”
范成林走进来——他这阳泉副乡长，十天有七天在马一帆办公室打转，根本不去乡里上班。
比起副乡长，更像是秘书。
范成林拿起项目书，看了两眼：“这肯定是赵国栋的主意！也就他能想出来这种异想天开的事。”
马一帆指点江山，冷哼道：“亏得他敢想——竟然想要吸引民资、港资、外资，投资去神农乡那鸟不拉屎的穷山沟沟里，修建什么公路？还狮子大开口搞一级公路？痴人说梦！”
范成林附和道：“不错。咱们江凡县，县城还不是一级公路呢。他一个穷乡僻壤山沟里的乡，凭什么想要修建一级公路？这路造价8个亿！哈哈，100年都收不回投资来，傻子才肯投。更不要说民资外资精明过人了。”
马一帆冷笑道：“不管他。他们要折腾，由得折腾去。让我出面，我就出面。反正是为了发展经济，我给她支持，到了年底，要是搞不成，对不起，我连本带利，一起清算。到时候谁也没法替她说话。”
范成林眼中一转：“不如，我把这消息散播出去，让大家伙都知道。何佳慧、赵国栋这么轰轰烈烈，又是经贸委，又是惊动市里，又是去吸引外资，到时候一地鸡毛，搞不成，就轮到被人骂好高骛远、不切实际了。”
“哼，你看着办。”
马一帆嘴角微翘。
作为书记，开完了全年动员大会，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经济发展不好，是县长的能力不足、落实不力。
他虽然无权处分县长，但跟市里把情况一说，说两句何佳慧的坏话，大大影响何佳慧前途没有问题。
他也由得范成林去使坏。
“港商游老板投资，也要加快。”
马一帆嘱咐：“经济增速，还是要的。”
“您放心吧。何佳慧作梗失败，游老板已经拿到了融资。”
一提起自家项目，范成林兴奋地眉飞色舞：“到了年底，贡献几个亿产值没问题，您就请好吧。”
“嗯。”
马一帆满脸欣赏，点点头。
在他看来，自己培养的秘书，比异想天开赵国栋强100倍。
也就何佳慧那无知女人，才看得上满脑子不切实际的赵国栋。
“无知少女，害人不浅。”
马一帆摇摇头，对选人用人取向嗤之以鼻。
无知少女，是20世纪初选人优先的四大热门。
无党派、知识分子、少数民族、女干部。
在马一帆看来，何佳慧区区26岁姑娘，能坐在县长宝座上，除了家世背景，纯属上级部门“无知少女”用人取向作祟。她何德何能？有什么能力坐在这宝座上？
当天下午，马一帆、何佳慧走入牛振东办公室，向他当面汇报。
“国家经贸委？政府和社会资本合作模式试点？”
牛振东颇为振奋，欣赏地看着何佳慧：“是不是你争取来的？好事啊。”
何佳慧哭笑不得。
虽然她是经贸委下来的，但这事真的跟她没关系。
“是赵国栋联系的。”
“赵国栋？”
牛振东一愣。
没想到，这么大的政策试点，竟然不是何佳慧争取下来，倒是赵国栋的手笔。
最近，赵国栋的名字频繁在牛振东耳边出现。
牛振东大手一挥：“不管是你，还是赵国栋，都是你江凡县的。”
“总体而言，国家给试点政策，是好事。但咱们有具体项目能承接吗？空有争取政策前半篇，没有承接项目后半篇文章，只怕贻笑大方啊。”
牛振东面色严肃起来。
何佳慧一颗心提起来。
果然如她担心——牛振东很务实，讲实际，求实效。
他不光要面子，更要里子。
马一帆急忙见风使舵，撇清关系：“书记您高瞻远瞩，考虑周全，是我们想的不够周到。”
他这么一说，就是作出切割，显示这主意不是自己的，与我无关。
“书记，我们有项目。”
何佳慧一咬牙，简要将赵国栋提出的神农乡一级公路+中药产业园项目给牛振东进行汇报。
好在赵国栋做事缜密，很懂得给领导汇报的艺术，提前制作了很精美的PPT，将项目概览、投资前景、融资模式、投资概算、投资商选择，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汇报和描述。
牛振东仔细看完，没有如其他领导一样，头脑一热，拍案而起，叫一声好就批准。
作为擅长经济的干部，牛振东对金融有相当深刻的研究和理解。
“PPP方式，我也研究过。”
牛振东摸着下巴：“能不用财政投资，借鸡生蛋，借助社会资本、外商资本，搞基础设施建设，这当然是一条好路子。”
“问题是··”
“神农乡，或者说赵国栋有本事能忽悠来投资商吗？这8个亿投资，不是一个小数目。”
牛振东不是愣头青，他是一步步从基层做起来的干部，对经济、金融、世情都有深刻洞察和理解。
在他看来，神农乡根本不具备这么大的投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