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这次师兄侥幸，先拔头筹。明年你好好努力吧。”
范成林跟赵国栋也不客气，尽情显摆了一番，话锋一转：“国栋，不是我说你。背靠大树好乘凉，朝里有人好做官，人情世故这块，你还是差了点。”
赵国栋听他有言外之意：“师兄，指点一二啊。”
范成林压低声音：“其实，马书记很欣赏你。”
“哦？”
赵国栋似笑非笑：“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千真万确。”
范成林凑到他耳边低语：“马书记好几次跟我夸你，说你能力出众，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
他摇摇头：“你没站他那一边啊。”
赵国栋一脸虚心受教：“师兄，你说我该怎么办？”
“改弦更张啊。”
范成林理所当然道：“良禽择木，良臣择主。我知道你看好何县长，但书记是一把手。你也看到了，书记跟县长斗法，全面获胜，那小丫头哪里是书记的对手？”
“对对对。”
赵国栋连连点头：“谁都看得出来，书记占据全面上风。”
范成林阴笑：“大家出来混，最重要的不是能力，而是站队。你站错了队，能力越强，就越受打压。要是站对了··”
他抬了抬手中的奖杯、证书，笑而不语。
赵国栋诚恳道：“我明白了。师兄的话，我会好好考虑的。我对马书记也敬仰的很，要是师兄方便，也麻烦给书记传个话。我赵国栋绝对不敢，也不可能与他作对。书记有什么指示，随时吩咐我。”
范成林满意点头：“你小子，有点上道了。行！我给你传个话，但这么大事，你得亲自登门，跟马书记说。马书记接纳你，才算真正自己人。”
赵国栋一脸感激，悄悄塞给范成林一个红包：“快过年了，一张是给师兄的小小心意。另一张是给书记的过年表示。”
范成林不动声色捏了捏。
根据他送礼丰富的经验，里面应该不止一张储值购物卡。
他眉飞色舞：“国栋，你是真的上道了！”
赵国栋含笑而退。
他为什么要答应“考虑”投靠？
又为什么给范成林送礼？
要麻痹对手。
时间，站在他和何佳慧这边。
马一帆的时间不多了。
但赵国栋要小心提防，马一帆出事下台前，疯狂报复、打压、毁掉自己。
哪怕虚头表面文章，不足以打消马一帆对自己的猜忌，哪怕只能降低一成的打压可能，都能给赵国栋争取更多的时间和回旋余地。
何况，何佳慧已经向马一帆“低头”了。
马一帆那边自鸣得意，自我感觉良好。
赵国栋要配合行动，也作出更低的姿态，甚至考虑“投靠”，更能让马一帆放松警惕。
还有，赵国栋今年要上马中草药种植项目，也需要马一帆点头认可。
赵国栋奉行实用主义，一点小小润滑剂，如果能减少阻力，何乐不为？
2001年对购物卡还没有明确规定。送出的购物卡卡在5千，不会触发红线被查。送一万以上的，比比皆是。
十八大以后，在反腐高压下，这种现象才渐渐消亡。
范成林走到无人处，掏出赵国栋给的卡一看，两眼冒光。
竟是面额5000块的购物卡！
还是两张！
省城里最大最时髦的百盛商场的！
这年代购物卡送礼盛行。官场送礼，几乎都是塞过去一张卡。不记名，又隐蔽，还容易转手，也容易变现。
每个大商场周围，都有黄牛在转悠，以一定折扣收卡。百盛很时髦，很火爆，加上搞活动返点，它的商场卡几乎可原价售出。
“奶奶个熊。神农乡那么肥？赵国栋这穷小子，出手这么阔绰了？”
范成林满意又闪过一丝贪婪。
他溜到马一帆办公室，自我表功：“书记，我刚才劝说了赵国栋，他表示想要投效过来，还送了点见面礼。”
他急忙将一张百盛卡送上。
马一帆随意看了一眼，不置可否，没有收，也没拒绝。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范成林急忙打圆场：“书记，明年咱不是还要发展经济？要达到市委牛书记提的平均增速？赵国栋虽然不如我，也算搞经济的一把好手啊。”
马一帆有些意动。
要论个人情感，他确实很厌恶赵国栋。
人与人之间是否契合，气场很关键。
有些人就是气场不合。
从马一帆看到赵国栋第一眼，就觉得这人不能留在机关。
赵国栋的眼神中，闪耀着一丝让马一帆不安的自信。
马一帆从来没在其他年轻干部身上，看到过这种骨子里的自信。
从那时，马一帆就知道自己掌控不了这个年轻人。
而他对掌控不了的人，统统不信任。
可眼下形势比人强。
牛振东给他施加压力太大，只给一年时间，江凡县必须经济提速，至少达到市里平均增速，否则他就要挥泪斩马谡。
一想到要下台，失去县委书记位置，马一帆就不寒而栗。
近来他睡眠都不太好，总是做噩梦。
梦见接到一张免职文件，那“免去县委书记职务”的红字，让他满脸冷汗吓醒。
马一帆都不得不承认，赵国栋搞经济，确实有两下子。
看到领导有所意动，范成林趁热打铁：“反正，赵国栋就是个棋子。用一用，又何妨？等明年完成市委任务，咱们过了这关，再把他踢出局。不就行了？”
马一帆盯着心腹爱将，笑了笑，不说话。
赵国栋那张购物卡，已经消失不见。
书记和县长的冲突，来得快，去得也快。
人们诧异发现，最近似乎有所改变。
书记和县长经常在一起商议事情，有说有笑。
气氛，和谐了很多。
两个主要领导不闹别扭，县里各项工作运转也顺畅许多。
临近年底，何佳慧要返回京城，回家过年。
飞机票，已经买好了。
她问赵国栋：“你过年去哪？”
赵国栋下意识：“我也回家啊。”
说完，赵国栋身躯一震。
家？
他今年才24岁，他还有家。
他还有爸妈在家，等他回家过年！
想到这里，赵国栋心里升起无限愧疚。
重生这大半年来，他一直忙于改变悲惨的命运，忙碌奔波重新奋斗的征程，给爸妈打电话次数屈指可数，几乎都把二老给忽略了。
一想起上一世，他也是这么忙，天天忙，都没什么时间陪伴二老，二老打电话有时候都顾不上回。
直到被人陷害，二老一夜苍老了十岁，替他奔波申诉。
那时，他才知道这世界上无条件为自己付出、对自己最好的人是谁？
何佳慧咯咯一笑：“你还有家啊？我怎么很少听你说起？”
赵国栋更愧疚：“我老家，就在汉南省樊阳市。离江虹市280多公里吧。”
何佳慧突发奇想：“要不，我去你家过年？”
赵国栋吓了一跳。
大姐，你别吓我！？
堂堂县长，跑到副乡长家里过年？
这合适吗？
许晴也急眼了：“佳慧，夫人那边催促好几次，说让二十三小年之前就回去，还有很多关系要走动。”
赵国栋急忙摇头：“就是，就是。你家里那么多关系，过年不走动怎么行？”
何佳慧美眸一转，眼波流转，好像一只狡黠小狐狸：“这样啊。原来不欢迎我。那就算了。”
赵国栋全程黑脸。
他太了解何佳慧——女人静悄悄，一定在作妖。
不会搞什么幺蛾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