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晨光毫无保留地撒进倚绿小筑时,意莲寝殿的门还是紧紧关着。昨夜的小丫头记得太子妃交代的话,于是不敢进去打扰。
意莲坐在梳妆台前,已经看了这把匕首良久良久了。她等到天色完全亮起来的时候,抬头望向窗外那一片片果树。她记得傅延说过,这是她的树。终是将近秋天了。花落了,果子却要成熟了。
花落了。
今日没有早朝,近几日来的奏折又并不很多,加之傅延前一段时间没日没夜地忙于政务,他终于决定今日稍稍歇一歇。傅延想起倚绿小筑的意莲,终是叹了口气。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阿莲了,他心里想她的紧。
正当这时,一个穿绿衣裳的小丫头在门外磕头求见。殿外的护卫想要阻拦,傅延却认出了她是自己亲自拨给意莲的丫头。“让她进来。”傅延吩咐道。
那丫头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到了殿内就冲着傅延磕头。“夫人想见您!求求您去见见她吧!”
“她想见我?”傅延反问。“是啊,奴婢求您了,去见见夫人吧!”小丫头继续恳求道。傅延心内突然一沉,他敏感地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傅延来不及收拾笔墨纸砚,便急匆匆步出了殿门。倚绿小筑隐在一片果树中间,傅延踏进去的时候,察觉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儿。小筑内的丫头全都面朝着倚绿小筑,垂着头跪在大地上,活似要给人服丧。
傅延心内一阵钝痛传来,压的他无法呼吸。他飞快地闯进了内室。
他看见——
意莲的头枕在胳膊上,一只胳膊搭进了梳妆台一侧的荷花缸内。意莲的眼睛一直死死盯着门外,见傅延来了,才露出一丝笑意。
那荷花缸里的荷花,还是他们临去行宫之前,傅延命人给养的。意莲回来之后,一直没有动它。如今马上都要到九月份了,缸里的荷花早就枯萎了。枯黄的,没有生气地漂浮在水面上。
水中是一大片的鲜红,那样艳丽的颜色,衬得那些枯萎的荷花,仿佛又活了一般。
莲开了。莲也败了。
傅延全身上下好似失去了所有力气,他跌跌撞撞地跑到意莲面前,将意莲紧紧抱住,抵在她削瘦的肩膀上,就落了泪。“阿莲……你这是做什么……是我错了,是我不应该……我错了……”傅延的泪水一点一滴浸湿了意莲的衣裳。
他的怀中是意莲渐渐冰凉的身体,鲜血还在不断地往外流着,意莲轻轻地说着什么,傅延贴近了意莲的面庞去听。
她说的是:“回……”
回到兰溪村。
回到那个开始了一切的地方。
这样就能够不相遇,就能够不结束。
意莲感受到了傅延一滴滴落下的泪,费力地扯出一丝笑容。她好像要抚上傅延的脸庞,却终究失去了力气。
意莲说:“别哭……我……不怪你了。”傅延听了这句话,竟然像个孩子一般,哭出了声音。傅延就这样一直抱着意莲,从天亮,一直抱到天黑。
没有傅延的吩咐,谁也不敢进入内室。内室漆黑一片,傅延抱着意莲的手臂都有些麻木了。良久良久,他抚上意莲的面颊,吻了下去。意莲的唇已经是冰凉冰凉的了,傅延吻下去的时候,就着泪,就着血,一如他心中的苦涩难言。
好,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