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瓷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意莲,恢复了原本的神情。
“意莲,你就是个祸害。”
意莲没有回答。意正、傅延、卫谦、还有那个她未曾谋面的孩子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她头疼欲裂。薛瓷说得没错,她就是个祸害。
“意莲,你自己好好想想,是谁怀上了孩子,却没本事给他一个平安?是谁间接地害死了你的父亲?是谁让你的丈夫日日夜夜地守着兰溪村,日日夜夜地等你?”
“是你。”薛瓷殷红的唇瓣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我是满手鲜血不假。可是让我双手染上鲜血的人,也是你。”
意莲怔怔地咀嚼着薛瓷说的话,她觉得薛瓷说得没错。这一切悲剧的根源,的确是她。
“你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殿下是不会放你回去的,你在太子府,也只能一日日地倍受折磨……”薛瓷细细地品味着意莲的神情,她觉得时机够了。
薛瓷从袖中取出一把精致的匕首,扔到了意莲面前。薛瓷道:“匕首很快,不会疼的。算是……我送你最后一程吧。”
意莲盯着那把匕首,慢慢握紧了拳头。
薛瓷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临走前,往意莲寝殿的香鼎中加了一把香料。那是她托人费了好大的劲才找来的曼陀罗花香料,有极强的致幻作用。
门外恰巧有丫头起夜,看到薛瓷,连忙磕头行礼,惊吓不已。薛瓷微笑:“本宫来和意莲妹妹聊聊天。我们很投缘,一时便忘了时间了。”
“本宫瞧妹妹今日睡得晚,明早可能不起来用早膳了。你们便不要去打扰她了。”那丫头唯唯诺诺地应了声是,在薛瓷的挥手下,提着裙子匆匆忙忙地走远了。
薛瓷站在无边的夜色下,知道自己这场心理战打得很成功。她看着天边些微的曙光,无声地开口:
“对不起。”
倚绿小筑内的意莲神思已经极其混沌。她隐隐约约中,看到卫谦向自己走来。意莲好像又回到了她和卫谦一起写词作画的时候,卫谦嘴上说着她手笨,可转头就把她的画收进了锦匣里;山上的山楂熟了,她拽着卫谦的袖子去摘,在山楂树下,两个人动情的深吻灼热了冰凉的空气。
可一阵大风刮过,卫谦不见了。她想去抓,却只抓住了一片黑色的袍摆,那是傅延的袍摆。傅延笑着向她伸出手,说要和她一起上山下河、摸鱼捉虾,还向她显摆自己新折的蚂蚱。
意莲正和傅延向山上走去,天边便绽放出了璀璨的烟花,她和傅延站在星空下,身影被拉得老长。
再之后,就是一片刺眼的血红。朦朦胧胧中,她看到一个婴孩哭叫着喊自己“母亲”,婴孩身后是卫谦哀伤的眼和傅延面无表情的脸。她惊叫着躲开,突然就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兰溪村。
意正抱着她转圈圈,她想要树上的果子吃,可是她太小,够不到。于是意正就爬树替她摘下来,她吃,意正在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她。她叫:“父亲。”意正慈祥地应了一声,刚想摸摸她的头,人就不见了。
这些零散的片段混到一起,有美好,有苦痛。伴随着那阵若有若无的香味消失,这些回忆,也全都消失了。
意莲看着空落落的房间,才终于意识到,无论是爸爸、是卫谦、是傅延,他们全都离她而去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意莲看着薛瓷留下的那把匕首,轻轻抽了出来,在烛火的映衬下,那匕首闪烁着解脱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