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笛,你告诉爹,是不是沈锦尧胡说了什么,你一直都是乖孩子,如果不是沈锦尧跟你说了爹的坏话,你对爹不可能是这个态度。”
虽然和沈笛的接触不多,但沈文也知道,沈笛从前一直非常的崇拜她,想要和他亲近,没理由现在对他如此冷淡。
定然是沈锦尧在其中挑拨离间,说了什么坏话,沈笛才会是这个态度,否则光是他方才说的那几句话,沈笛就应该热泪盈眶才对。
这样的想法让沈文几乎疯狂,他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沈笛,结果沈笛对他根本就没有热情,两人更像是陌生人,可沈文想要出去,就只能靠沈笛。
“她没有跟我说什么,只是让我来看看你,我最初是不想来的,毕竟尚书大人从前就当我不存在,没理由现在落魄了会想起我这个女儿来,但是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总要见一面,把一些事情说清楚才是。”
她很快就要死了,在死之前,总应该把这一生的事情都梳理清楚,既然已经知道了母亲对她没有感情,那和沈文之间,也应该做个了断。
就算早就知道沈文对她并没有父女之情,但有些事情必须自己知道,才能够做个了断,父女做到这个地步,也着实可笑。
“宋氏应该还在京都,我以为你会更想见到她,不过她没办法进宫,自身难保,你想见我,似乎也是情理之中,不过我比较好奇,咱们这么多年都没什么感情可言,现如今你死到临头想起我来了,真以为我是软柿子,好欺负,像你的其他女儿一样好骗吗?”
在沈家,她谁都不怕,也不在乎,她曾经有一段时间将沈家当成是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可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如今沈文居然想利用她东山再起,属实是痴心妄想。
“爹以前……的确对你有些许疏忽,可爹一直都是对你们一视同仁的,你有今天这样的出息,爹为你感到高兴,沈家已经不复存在了,咱们父女更应该齐心协力,你说是不是?”沈笛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出路,想要离开皇宫,只能竭尽所能的让沈笛相信他说的话。
如果不是因为现在的沈文一无所有,只能依靠别人搭救才有那么的一线生机,他也绝不会想起沈笛来。
宋氏和他少年夫妻,就算两人已经许久未见,沈文也相信宋氏一定不会对他置之不理,可是宋氏在沈锦尧的手底下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他只能寄希望于沈笛,只要逃离皇宫,逃脱了沈锦尧的视线,他就还有机会。
“如果不是因为沈家完了,你也看不到希望了,你会想起我吗?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能大言不惭的说出这些话的?”其实沈笛来的路上就已经想明白了,她不一定要问清楚很多问题,沈文自然会暴露出来,有些事还是让沈文自己说出来的好。
她活不过今天,不代表沈文活不过,现在宋氏还在逍遥法外,等到宋氏被抓到的那一天,才是沈文上路的好日子。
今天沈笛能够见到沈文,完完全全就是因为和沈锦尧之间的情分,不然她根本没机会出现,就可能会死。
因为这份情,沈笛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我就是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一直只关心沈粉黛呢,都是女儿,都是庶女,谁又比谁高贵多少呢?就算沈粉黛更加的讨喜,那我们其他人在你眼里,算什么呢?”
沈笛开门见山,在明知道自己活不长的情况下她最需要做的就是问清楚这么多年来困扰自己的事情。
在沈家这个地方,不光困住了她的人生,同样也困住了沈锦尧的,有很多次睡梦中惊醒,沈笛都想着不如死了算了,可是每每到了最后一刻,她又会想活下来。
不甘心可能更多一点吧,毕竟自己也努力了,为什么最后的结果还是不尽如人意,沈笛一直也只是想证明,自己不比沈粉黛差,想要沈文的视线在她身上稍作停留,但仅仅是这么一点小要求,沈文都不愿意满足她。
“你应该是非常爱宋氏和沈粉黛的吧,那你何苦要纳这么妾呢,既然对宋氏的爱忠贞不渝,你不应该纳妾才是啊,装的像个好人一样,实际上你还是克制不了自己的好色之心,沈文,装了这么多年,你就不累吗?”
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沈文不顾所有人的感受,沈家过得最舒服的人就是他了,只顾着自己享乐,完全不在乎其他人是不是水深火热,沈笛想不通,沈文为什么会这样。
沈文似乎也意识到了沈笛来这里根本就是想要质问他,整个人的态度也冷了下来:“我说了,我对你们姐妹几个,都是一样的的,只不过粉黛天资聪颖,为父对她的关注自然更多一些,可这并不代表为父就疏忽了对你们的关心,这么多年,是你曲解了为父的心。”
物是人非,说的再多也没有用了,沈文知道沈笛不是那么好骗的,他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沈笛在背叛了沈锦尧之后依旧能够过得光鲜亮丽,而他什么都没做,就招惹来了沈锦尧的大肆报复。
明明都是沈家人,哪里有不同,沈锦尧只知道护着沈笛,完全不顾及沈家其他人的感受。
“沈锦尧明明可以带领沈家越来越好,可是她却自私的选择了一个人往上爬,难道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她就是包藏祸心,想要毁了沈家,而你作为沈家的女儿,更应该帮着为父对付她才是。”
只要能逃出皇宫,就一定还有希望,到时候跟宋氏会合,宋氏今非昔比,他们夫妻同心协力,定能打沈锦尧一个措手不及。
“如今为父只剩你一个女儿了,难不成还会害你吗?沈笛,你动动脑子好好想想,沈锦尧为什么会让你来见我,她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你可不能被她骗了啊!”
只要说动了沈笛,离开皇宫应该不成问题,但沈文更担心的是,沈笛到底有没有本事带他逃出去。
既然沈锦尧敢让沈笛光明正大的来,就说明这沈锦尧已经准备好了所有,完全不怕沈文的计划才是,那么她们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议论,必须想一个两全之策才行。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她又能图我的什么?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也是凶多吉少,不知道怎么才能活下去呢,你指望我能救你出去,还是省省吧。”
从前沈笛尚且没办法逃脱沈锦尧的约束,现在她万念俱灰,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自然更难活下去。
不过面对死亡,沈笛已经想通了,人终有一死,她已经一无所有了,就算死了,估计也只有沈锦尧一个人会难过,对这个世界,她已经没有任何的留恋了,也就不需要继续留在这个世上。
“你最疼爱的女儿死了,枕边人也没管你自己跑了,自己已经成了阶下囚,你还能指望谁呢?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想知道,你是真的看不到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还是说你看到了,只不过你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所以任由宋氏和沈粉黛做伤害我的事?”
两人都活不长了,所以也没必要说一些试探的话,沈笛已经想好了自己的结局,今日沈文说或者不说,对她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我一直不明白,你作为一个父亲,二十几年内京都没有比你更加风光的人了,按理来说你不应该这个样子啊,我做错了什么,让你面对我的事情永远都是无动于衷?我不太明白,不如你说给我听。”
沈笛一脸好奇,但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上的波动,似乎有关于这件事,她就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可以好好的和沈文说说话,其实沈锦尧说的很对,总要知道这些事情的真相,才能更加坦然的面对死亡。
“沈粉黛确实非常的出色,宋氏也能帮到你不少,但是你最应该依仗的难道不是乔家吗?沈粉黛能嫁给有权有势的人家帮你的仕途更加顺畅,我们就不能吗?”
这些问题,沈笛在心里演练了无数遍,也回答了自己无数遍,或许沈文只是因为爱宋氏,所以对沈粉黛的感情更加特别吧。
可是天底下没有不渴望爹娘疼爱的孩子,她的确是庶女,可她也是一个人,有血有肉有灵魂,亲生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忽视,让沈笛一度觉得自己一文不值。
就算沈笛有再多的不甘心,结局似乎也早就注定了,沈文只不过是一个很自私的人,只顾眼前的利益,在他看来,沈笛对他没有任何的帮助,他自然不会去管沈笛的死活。
“我说了,那些事都过去了,你不要揪着这件事不放,以后都会好起来的,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帮为父跑出去,待到为父东山再起,你想要什么都会有的。”
沈文有些着急,他清楚沈锦尧不可能让沈笛一个人过来,此刻一定就在外面等着,错过了这次机会,他说不定就被沈锦尧弄死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说服沈笛。
“我只想要你一句实话。”沈笛讽刺的摇了摇头,看来不说点重磅的,沈文是不会实话实说了,“来这之前,我已经帮你想好了退路,你很快就能离开这里,我已经服毒了,离开这里以后,没有人能够找到你,但是如果你不能解开我心里这么多年的疑问,我不会让他们救你。”
她心里一直很忐忑,又有些迫切的想要知道真相,沈文无情无义,可是她有一段时间是真的仰慕自己的父亲,希望有一天成为像沈文一样的的人。
很可惜,她长大之后,只学会了和沈文一样,精于算计,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烂人,这对她来说,似乎是永远也没办法洗刷的痛。
不过幸好,很快她就可以终结这份痛苦了。
听到沈笛这么说,沈文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就知道,沈笛一直都非常需要他的关心,怎么可能坐视不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能够出去,沈笛想知道的,他当然会说个清楚明白。
“你们几个确实都可以嫁人让为父的仕途更上一层楼,但是我需要的是漂亮的,惹人怜爱的女儿,你从前的那副样子,谁看了会喜欢,且你娘那个贱人,明明说好了会回来,结果跟人跑了,谁知道你是不是她和别人生下的野种,我为什么要对你一个来历不明的孩子关心?”
沈笛生母离开大平的那一年,也曾经见过沈文,就算是沈文位高权重,也没办法阻挡西津,所以沈笛从那一天起,就变成了没爹没娘的孩子。
“你和粉黛怎么能够相提并论,我倾注了多少的心血在她的身上,粉黛的身上都是我的影子,如果不是沈锦尧,她现在应该已经嫁人了,我也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沈文想到沈粉黛,眼睛不自觉的弯了弯,他是真的疼爱沈粉黛,也是真的不喜欢沈笛。
父女之情淡泊如水,没有了母亲庇护的孩子举步维艰,这件事,沈笛早就应该知道的,她只是一直不愿意承认。
现在沈文自己把实话说出来了,和沈笛猜想的大差不差,她讽刺的看着沈文,眼中最后的那一丝光亮也熄灭了。
真是可笑,就因为她母亲的离开,沈文就给她定了性,让她度过了痛苦的十年,早知如此,当初为何又要让娘亲把她生下来。
“这么说来,其实你一直都知道我很需要你,想要你的帮助,也知道沈粉黛和宋氏做的那些事情,你只是不愿意管,对吗?”
对自己女儿的境遇不闻不问,沈笛挣扎了这么多年,就因为沈文的忽视,差点被宋氏母女害死,结果到了沈文那里,竟然就是如此的轻描淡写就想解过去。
“对。”事到如今,沈文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我就是知道又能怎么样?你对我的仕途有任何的帮助吗?没有吧。你娘走的时候也没说过她是什么什么,为了一个没有用处的女儿付出太多的心思,完全没有必要,可是你是我的女儿,就有义务救自己的父亲,否则将来史书上记你一笔,都是你对自己的生父见死不救,是会遗臭万年的。”
沈文有恃无恐,反正现在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只要沈笛能带他离开这个鬼地方,他可以说更多。
“呵。”沈笛脸上的表情更加僵硬,“是啊,只有沈粉黛能帮你,可是现在她在哪呢?你这么看好她,不如去陪她?沈文,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明白吗?咱们几个,谁都活不了,我会先走一步的,在下面等着你,就算你死了,我也让你不得安宁。”
她这一辈子,也实在够苦了,幸好在这期间,沈锦尧硬生生的敲开了她的心门,拯救了一个濒死的灵魂。
沈文没明白她的意思,皱着眉抬头质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不是说,已经安排好人带他离开了吗,难不成因为他的实话实说,惹得沈笛不高兴,现在沈笛反悔了?
“没什么意思,西津现在节节败退,很快,宋氏就会被抓回来和你团聚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救你出去,咱们三个都做了对不起三姐的事情,谁的下场不会太好,谁也活不下去,只不过我应该比你幸运一点,最起码我和三姐还有姐妹之情存在,至于你和宋氏,就在这里等着审判吧。”
沈笛很感激沈锦尧让她走这一趟,了却了内心的期望,她也可以不留遗憾的去死了,沈文无情无义,对她从来没有半分父女之情。
生母对她也只有利用,生而不养,一个人在西津逍遥快活,全然不顾及她在大平是死是活,仔细想想,她这一辈子,还真是够可笑的了。
“沈文,这是你罪有应得,做了这么多的错事,现在只不过是报应来了,既然这么喜欢沈粉黛,那你就下去给他吧,将自己说的像一个好父亲一样,其实你最在乎的还是自己,沈粉黛活着的时候没有触碰到你的利益罢了,如果真的那一天,你对她的态度也是一样的。”
像沈文这种人,一辈子也学不会真心待人,看上去对沈粉黛宠爱非常,其实说白了就是为了利益两个字,一旦沈粉黛失去了用处,就会被他无情的抛弃。
“沈笛!你敢骗我,你不会有好下场的,别以为沈锦尧会放过你,她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家伙,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
沈文依旧在叫嚣,但是他再说的话就跟沈笛没关系了,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成了,现在她应该踏上自己的应该走的路了。
“这就不用你关心了,我只知道,你离死不远了,祝你好运,父亲,后会无期。”
离开了房间,沈笛如释重负,和在门外等她的沈锦尧视线碰撞在一起,沈笛的心里突然轻松了不少。
不过就是一死,她这一生也得到过一个人的真心相待,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三姐,我想知道的都问完了,沈文还真是,和从前一样,不知悔改,也毫无长进。”
靠着乔家才爬上那个位置,沈文自身的本事当然没有多少,沈锦尧并不在意沈笛和沈文都说了些什么,打从沈笛进了那扇门,她的内心就一直饱受煎熬。
“真到了分别的时候,我的心竟然还是隐隐作痛,那么的舍不得,小笛,能不能告诉我,你中间明明可以回头,为什么没有?”
沈锦尧想知道,沈笛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明明只要中间她反悔了,就一定可以好好的活下去,过上过日子,可是神笛还是选择了一条路走到黑。
“三姐,人生的的很多选择,都不是自己能够决定的,我活了十几年一直都只想要爹娘的爱,这对我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为了得到它,我连命都可以不要,让三姐失望了,我一直在追寻从来不属于我的东西,却不知道原来三姐早就把爱给我了。”
近在眼前的东西她没有珍惜,却一直在奢望那些不可能属于她的,沈笛无奈的摇了摇头,有时候她真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配不上沈锦尧曾经的一片真心。
“我没有拥有过那些东西,所以我拼了命的想要抓住,原来从头到尾,我想要的根本就没有出现过,这一生,我被太多人牵着鼻子走,只有三姐,是真心待我的人,可是我让三姐伤心了。”
沈锦尧给她的那份温柔,曾经让她留恋,甚至也想过不如就这样下去吧,也挺好的,可是人没有的东西,就一定要得到,沈笛只能看着自己越走越黑,再无退路。
“三姐对我的好,我不会忘的,如今大平局势动荡,三姐留了我这么长时间,我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三姐下不了手,也舍不得我,我不会让姐姐为难的,大平一定会成功的,姐姐一定能和姐夫白头偕老,就算去了地府,我也会等姐姐姐夫成功的那一天再过奈何桥。”
两人心里都清楚,她们舍不得彼此,沈锦尧有多少次的机会可以手起刀落,但是她依旧没办法下手。
可是到了今天,沈锦尧必须做出选择,沈笛做的那些事不能被原谅,有朝一日洛宸临真的登基称帝,万一沈笛做的事被别人知道,很容易造成麻烦。
但让沈锦尧下手,她做不到。
“我已经准备好了,姐姐不用为我难过,我们之间有过美好的记忆,这就足够了,姐姐不要为难,下辈子,让我做你真正的妹妹吧。”
沈笛早就为自己想好了死法,她知道沈锦尧一定会犹豫,没办法下手,所以在离开西宫之前,她是真的吃了毒药,如今毒性发作,她整个人瘫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