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午的时候，由于初次遇见那种闹鬼幻觉，我曾一度跟裴然推测过这具巨人观尸体的真实身份。
但当时我记得清清楚楚，他并不太认同那具尸体就是萧城，言语间说的也非常含糊。
而正是因为他当时给出了一些比较中立的观点，以至于我也跟着动摇，一度认为是自己太过执着于血瞳案，以至于扭曲了事实。
可如今几个小时不到的功夫，他怎么又忽然换了观点？言之凿凿的认定浮尸就是遇害的萧城了？
难道说，在我俩分开的这段时间里面，他又发现了什么吗？
我疑惑的看向他，根据多年的默契，不用我刻意点破，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态度的前后矛盾。
只见他微微叹了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已被雨水模糊的窗玻璃，说道：“你猜的没错，我并不希望你幻觉中的浮尸是萧城，所以下午才没有直说。又或者说，如果外面没有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下暴雨，可能我的观点还是不会变。”
“你的意思是说，你不希望把田子楚和血瞳案关联起来？为什么？比起王洛洛，我觉得这家伙更具备作案的基础条件。他的精神状况不正常，也具有攻击性啊！”
可随着我的话音落下，裴然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在我以为他会解释点儿什么的时候，他却只是错开了视线，重又看向了窗外。
自从进入了这个梦境，他的态度就变的有些奇怪。面对一些显而易见的东西，他竟然也出现了选择性失明。这种类似自欺欺人般的鸵鸟心态，总觉得和他平常的美学不相符。
而一想到这里，我的心间忽然就闪过了一个恐怖的念头。
难道说，这个田子楚是裴然认识的某个人吗？
就跟我不愿意相信王洛洛是真凶一个道理，莫非他也有类似的心态？
我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的背影，在无法否认这个可能性存在的同时，不由又觉得它本身非常之扯淡。
裴然并不是一个感性化的人，我实在是无法想象，这个世界上居然能存在让他都不愿意面对的事实？
抱着这一丝不敢置信，我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被雨幕遮盖的校园，末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在我进屋之前，你就在门口准备好了伞，你是不是早就猜到了这个梦是怎么回事？还是说，你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闻言，他扭头看了我一眼，手指忽然挑开了收束着折叠伞的绳扣，一边向门口走，一边轻飘飘的回道：“办案子又不是靠猜的，你自己去看看不就都知道了？”
说完他人已是走到出了门，脚步匆匆，大有一股不想被纠缠的既视感。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是拎着伞跟他一同离开了教职工宿舍，直奔英华大学后身的护城河，也就是当年萧城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跟他在宿舍里掰扯了一通，时间已经悄悄来到了凌晨一点多。
寝室宵禁后的大学静的可怕，四周只能听到雨点落地的噼啪声。
虽然说两人同行的情况不会再出幻觉，但那也只是我们的一种推测，鬼知道存不存在意外？我可不希望在某一个瞬间，自己的脚腕再被什么不明物体擒住。
教职工宿舍离护城河不远，但这一路我却走得非常小心，时刻警惕着脚下的水洼。
雨依旧下点很大，等我们赶到护城河的时候，发现河面上仿佛在下饺子。
豆大的水珠密密匝匝的砸下来，雨幕几乎连成了片。可视度极低，站在桥上根本看不清河边的状况。
雨声隆隆，裴然扭头跟我说了句什么，但我一个字儿也没听清。不过看他迈步径直往下行的楼梯走，我就知道他是想绕到桥下去，赶忙从后跟上。
有了桥身的遮挡，雨不再直接泼洒到伞面，噪音自然也就减少了不少，但依旧还是能听到一连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
我刚扭头想说点儿什么，不料这时天上又划过一个白惨惨的闪电，将我俩的脸都照的惨白。
而也正是在这一瞬间，我发现裴然的脸色很难看，目光一直在盯着沸水般翻腾的河面。可当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没能看出任何端倪。
不过，好在他很快就回过了神来，抬手指了指十来步外被雨幕笼罩的河岸说道：“萧城出事前曾在这个地方逗留过一段时间，但是那晚的雨太大了，最终只有几枚足迹被保留了下来，而且大多是残缺的。”
“都是他自己的吗？”我问。
裴然摇头说：“沿河这一带都搜过了，仅仅在这一片地方发现了萧城的脚印。鉴定后证实，全部都是属于萧城，没有第二个人的痕迹出现。”
血瞳案相关的细节被遮盖的很严，所以我还是头一回知道这件事，忍不住问：“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他真的是自杀的？毕竟如果要把这当做谋杀来看，抛尸地点选择的也太草率了。”
这条护城河紧挨英华大学，是学生们日常散步的圣地。这附近不要说抛尸了，就是丢个钱包大的东西都能很快被发现。
选择这种地方作案，从刑事案件的角度来看，凶手若不是毫无经验的新手，就是激情冲动犯罪，并未考虑后果。
裴然听我提到这一点，摇头说道：“这个疑点当年也有人提过，认为凶手处理尸体的方法太过稚嫩。但考虑到是第一起谋杀，所以也勉强说的过去。”
见他这么说，我不由皱了皱眉头，诧异道：“那也就是说，凶手虽然作案地点选的非常草率，仿佛随即作案一般。但却偏偏没有在河边留下任何能指向他身份的证据？运气这么好的吗？”
裴然指了一下瓢泼而下的雨幕，语气也有些感慨道：“也许他在现场留下过脚印和微量证据，但因为这场暴雨造成了护城河的水面急速上涨，沿河的地面全都被水覆盖了。等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水已经连带着证据一起退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