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几乎要变成水帘洞一般的桥洞，我却越发觉得不对劲：“不对！我当时看过关于这场雨的报道，新闻里说这是局地暴雨的特殊情况，无法精准预测，所以事前气象部门也就没料到会突发大雨。换言之，这场雨完全是意外情况！”
“凶手在作案时同样无法预计这场雨会持续多久，会下到什么程度？护城河的水面是否会漫过近处的堤岸，这些信息都是未知。如果作案前后雨突然停了，那他势必会在现场留下大量泥脚印。在这种充满不确定的情况下，一般人都会另选时机，尤其是初犯，更是会避免意外。”
“可是，这个凶手却依旧坚持在河边作案，并且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暴雨而手忙脚乱。这与其说是运气好，不如说他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从犯罪地点和手法都已经提前规划好了。但他既然能有这么周密的计算，为什么非要选河边这样招摇的地方犯案呢？”
面对我提出的疑问，裴然叹息道：“如果凶手有意选择某个地点犯案，那一般来讲只有两种可能性。
要么是这个地方对凶手来说充满安全感，方便作案前后的隐蔽。而另一种情况，则是地点本身对于凶手具备情绪价值。诸如仪式感、报复宣泄，以及制造社会恐慌等。”
显而易见，在这两种情况当中，萧城案的真凶肯定属于后者。
他在这个案子里的所作所为充满了矛盾，明明是用着最谨小慎微的办法，却实现了一场最高调的犯罪。而且糟心的是，老天爷居然还助了他一臂之力，替他打扫了现场。
可是，就我默默感慨凶手的狗屎运时，裴然却从旁说道：“其实，不止是萧城的这一起案子。对于警方来说，血瞳案真正让人毛骨悚然的地方，并不是犯罪手法本身，而是所有的案子都跟眼前这个犯罪现场一样，让人查无可查。”
“在常规案件中能够提取到指纹、鞋印等证据，放在血瞳案的现场虽然一个也不缺，甚至会大量密集的出现，但是，化验的结果都是干干净净，全都属于被害人自己。不论是微量物证还是DNA残留，从未指向过第二个人。”
“当时的新闻报道里有一句话并没有夸张，他们说警方之所以将五起案子并案调查，只是因为都在案发现场发现了一只血眼睛，以及上一起案件的受害人遗物。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证据能够明确的指向特定的嫌疑人。”
裴然平静的声音在噼里啪啦的雨声中听来有些凉飕飕的，我下意识的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随口问道：“霍海斌的尸块，我记得是从沿街的七八个垃圾箱里凑齐的吧？那么多街边的摄像头都没拍到有用的东西？”
闻言，他摇了摇头说道：“这五起谋杀中，凶手选择的犯罪地点和抛尸点都在半开放的环境下。这类地方按道理来讲容易被过路人目击，或者被监控拍到。但凶手明显做过详细的调查，他选择的都是摄像头的死角，或者路人稀少的地段和时间，全都没留下任何痕迹。”
虽然我心里很清楚，但凡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估计以血瞳案的影响力，现在案子早就破了七八回了。之所以能高悬至今，必然是因为主要证据的缺位。
可人总是难免侥幸心里，眼看着雨没有减弱的势头，我便趁机多问了一句：“想要这么大规模的避开监控，凶手在犯案前势必要去实地踩点吧？倒查就没发现不同的现场有重合的人吗？”
裴然知道我真正想问什么，叹气道：“五个现场，排查了上万人的数据，结果显示只有两个人存在行程重叠。但他们中一个是和萧城一样，喜欢围着英华大捡破烂的流浪汉，另一个则是拄着拐杖接送孙子上幼儿园的老人。”
“呃，这个嫌疑人名单可真是……”
只听这个嫌疑人的成分，我就觉得这俩人作案的可能性不大，结果就听裴然又道：“流浪汉在案发时均有不在场证明，而那个老人则患有严重的帕金森。他平时如果没有拐杖都不敢下地走路，根本不具备作案能力。”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凶手并不是亲自去踩点？又或者说，这个系列案子并不是独狼犯罪，凶手有其他的同谋？”
我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虽然这也算是一种合理的推测，但我的底气却不是特别足。
因为从古至今那么多连环谋杀的大案，基本上凶手都不存在帮凶。
原因很简单，疯子和精神变态的人都很难找到和自己志同道合的家伙。或者你也可以理解为，他们的眼中根本就看不到自己以外的任何存在。
像这样沉溺于自身幻想世界的人，怎么会乐意与他人共事？而且还是杀人这种稍有不慎就会偿命的大事？
在连环谋杀案凶手的眼中，恐怕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值得他的信赖。
因此随口说完这句，我就打算把这个话题彻底翻篇，不再去追忆那些老黄历了。
可哪成想话音刚落，旁边的裴然却是突然接了一句：“当年我对于血瞳案真凶的侧写，其实有两个截然不同的版本。但因为后者没有太直接的证据做支持，更多的是一种猜测，所以最终没有被警方所采用。”
他这话成功吸引了我的注意力，不自觉瞪大了眼睛问道：“你给出过两种不同的侧写吗？但我怎记得，你当时给警方侧写的嫌疑人画像方向很明确呢？”
针对当年他的那篇嫌疑人侧写，由于警方实在无法从我身上撬出缝，所以本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他们在最后一次讯问时，曾给我展示过裴然侧写稿的全貌。
当然了，负责审讯的警员这么做是想打感情牌，借此击垮我的心理防线。
但那时候我的心早碎成了渣渣，比他们还能豁的出去。因此侧写文稿没能帮助他们加码，反而让我间接的了解到了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