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说的言之凿凿，但我听后却不由皱了皱眉，并不太认可：“如果按照你这个说法，我所经历的幻觉才是那个场景中真正发生的事情，你全程都是被屏蔽在外的状况。那为什么我会在护城河边把你看成怪物，还试图攻击你？”
谁成想他听后却是一脸坦然的说：“你忘了吗？这个梦境的时间点是血瞳案前后，你想杀我不也正常吗？”
由于他的语气太过稀松平常，仿佛唠家常一般，搞得我拿杯子的手都是一抖，牛奶险些撒到桌上。
看我着实被吓了一跳，我那位肚子里全是坏水的上司，立马就露出了诡计得逞的欣慰表情。
就见他先是憋着笑冲我摆了摆手，继而才慢悠悠的说道：“逗你的，你就算想杀我，那也得第五个受害人死掉，等到我给警方提供了嫌疑人侧写报告之后。而这个梦境的时间，却停在了第一个受害人萧城的遇害。”
“所以，这个情况应该是梦主希望你杀了我，以至于干预到了梦境的表达，把浮尸的幻象套在了我的身上。由这一点不难看出，这个田子楚对于你和我其实都怀有敌意，只不过他更恨你一点。”
我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见状不由苦笑了一下。
可看着他云淡风轻的表情，有个憋在心里很久的问题还是忍不住提了出来：“对于当年的血瞳案，我是最符合你犯罪侧写的人。而这个梦中的种种异象也全都围绕我展开，你就不怀疑是这个梦和我的记忆在产生共鸣吗？”
哪成想听我说完后，裴然嘴角已经落下去的笑意竟然又重新浮了出来。
他瞥了我一眼，在我诧异的目光注视下淡定的说：“对于你看到的那些幻觉是不是记忆共鸣，这个问题现阶段我也没法回答，毕竟目前来说信息还太少了。但是，针对当年的侧写，我觉得你好像理解的不太到位。”
我疑惑的看向他，就听他解释道：“你的情况在当年可以说是完美的符合了血瞳案真凶的侧写，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个逻辑关系从一开始就是反着的？不是你贴合了犯罪条件，而是那些犯罪表象和目击证词，其实都是在引导侧写师往你是嫌疑人的方向进行定位。”
“换言之，有人希望你是凶手。不论是案发现场的布置，还是之后陆陆续续出现的各类物证，都是为了这一目的在服务的。而你现在的自我怀疑，同样也是对方希望和有意设计的结果。”
血瞳案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我俩却从未针对当初的侧写有过这样具体化的讨论。
我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就像是一个心坎儿，因此彼此都迈不过去，只能是避而不谈。但听裴然现在的意思，我忽然感觉这些年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的曾经，似乎变成了一个无关紧要的笑话？
见状，我下意识按了按跳动的额角，说不上是绝望中的希望，还是单纯的自暴自弃下放弃了思考。
一时间，我只感到了一阵疲惫，懒得再去猜测那些弯弯绕绕，喃喃自语道：“那依你看，我和血瞳案究竟又什么牵连？为什么会有人为了把我拖下水而这么大费周章？我感觉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里可能就有答案，但每次想到这里就头疼，好像这一段过去都被磨平了一样，你说我……”
然而，还没等我碎碎念完，嘴巴里就被塞了一大块饼干，干净利索的堵住了后面的话。
多重夹心饼干的厚度往往非常感人，只用了一击就完美的封住了我的嘴，搞得我瞬间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而造成这尴尬一幕的罪魁祸首此刻却依旧心安理得，语气轻飘飘的说道：“你应该也发现了吧？你记忆里出现的断片是动机性遗忘，是你的意识自行封存了那段记忆。每当你想要探究，自我保护的本能就会给你警告，然后你就会出现应激性的头疼。”
“作为一名心理医生，你应该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对于大脑不希望你记起来的东西，一定是会对你的精神产生毁灭性冲击的事件。所以，从预后的角度来看，比起深究这段被忽略的过去，你更应该做的是忘了它。”
我艰难的嚼碎了嘴巴里的夹心饼干，喝了好大一口牛奶才顺过气来，反驳道：“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人就越是念念不忘，这是人性的弱点，我也还没到那么超脱的年纪好么？”
见我态度坚决，裴然无奈的摊了摊手，没有继续争辩什么，似乎是打算直接略过这一话题。
但我看着他这般反应，心里却是感到了一阵烦躁，忍了再忍还是脱口而出道：“关于我的那段记忆，你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我怎么感觉，每次一提到这件事情，你要么是劝我别多心，要么会装作若无其事的揭过去？”
他毫无诚意的摇了摇头，说：“如果你在门诊部接到动机性遗忘的来访者，你会劝他拼死记起那段丢失的记忆吗？”
我辩解道：“那也得看来访者的个人情况决定啊！万一是像我一样比较执着的人，只要想不起来就茶不思饭不想的那种，劝他放弃也是毫无意义的好么？”
可哪成想我话音落地，对面那位拿过临床心理学博士学位的大佬却是厚颜无耻道：“我只擅长应对极端心理，这类普通的门诊经验非常欠缺。所以在我看来，对于动机性遗忘引发的失忆，解决途径很单一，就是劝放弃。”
“你是怎么做到说瞎话还这么一本正经的？你就是单纯的不想让我记起来吧！”我感到发指，立刻发出了谴责。
而裴然似乎打定了主意要当个锯嘴葫芦，闻言不为所动。该吃吃，该喝喝，一副假装没听到的淡定模样。
我越看越来气，忍不住脱口道：“你别以为这么久了，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之前在杜云泽梦里的时候，我其实经历过一次你的记忆闪回！我早就知道你瞒着我一些事情，你可别想再装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