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扭回头看她,有些无奈道:“你要为我的无辜辩护,这一点我很高兴。但我不得不的提醒一句,这件事情还有另一种可能。当年对于案件的侧写报告说的很清楚,凶手有心理学基础,擅长操控情绪及控制他人,心理素质高,对于社论压力无动于衷。”
“专案组把我定为嫌疑人,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们觉得,我各方面的条件都恰好附和这一侧写。专家们都这么说了,我如果表现的畏首畏尾,岂不是对不起那群人对我的怀疑?”
陈曦看着我,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她大概万万没有想到,我会主动把话题引向对自己不利的方向。
毕竟按照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我们普遍希望引导别人把自己往好的方向想。
但是,这种心理层面的趋避,恰恰正是懂心理的人喜欢捕捉的心理痕迹。
我可不想给人借题发挥的机会,所以要从根源上斩断退路。
果然,我不留余地的话让陈曦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了一会后忽然摇了摇头,自暴自弃一般道:“你和杜云泽交流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是个很难缠的对手。乍看起来遣词造句并不强势,似乎每句话里都有破绽可循。”
“但实际上,你根本就是故意留下了漏洞等人来钻。不得不说,在玩弄文字游戏上,你比我强了太多。想从你口中套话,看来是我痴心妄想了!”
我笑眯眯的看着她,摆手说:“生活所迫而已!你一直是吃皇粮的,所以不知道小本营生的心理医生的生存环境有多恶劣。话术差一点儿,可能就得吃了上顿没下顿喽!”
陈曦是个挺一本正经的女人,对于我没正形的样子很是无奈,而我见她不再执着于连珠炮一样的发问便说:“方便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对英华案这么念念不忘吗?”
陈曦闻言抬手抿了抿鬓角,叹气道:“我只是想知道,学长当年为什么要引咎辞职……”
我听的一愣,心说你东拉西扯打听了半天关于我的隐私,结果就是想知道我家教授的离职原因?
如此看来,女人心思果真是男人永远揣摩不透的世界难题!
而她见我不可思议的瞅着她就又解释说:“我也是英华的毕业生,但比裴主任晚了一届。案发时我已经在二院就职,当时听说学长的侧写出了问题,指认错了嫌疑人,以至于冤枉了自己的学生,准备引咎辞职。”
“我不相信他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一直在跟进这个案子。但无奈这是特案,以我的权限也是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东拼西凑出了案件的全貌。”
“可就算我看到了全部的卷宗,我也不认为他当初的判断有误。你的确很可疑!你口袋里霍海斌的学生卡上没有指纹,但却有大片的鲁米诺反应,仿佛在血水里泡过一般。这说明这张卡曾出现在分尸现场,并在后期被人清洗了痕迹。”
“而陆凯当天和你一同去庙会,没有任何轻生迹象的他却是突然失踪了。这两件事单看哪一件都很可疑,更何况是把它们聚在一起了。”
她的话我非常理解,如果异位而处,我觉得我也会做出类似的判断。
但是最关键的一环,我的记忆在这个地方出现了大片的空白。
在没有实证的基础下,关于我的猜测就像薛定谔定律一般,即不能被证实,也不能被证伪。
事情就是这么尴尬,闻言我只能顶着一张愁云惨淡的脸,把之前的话又重申了一次。
可我才开了个头,陈曦却是摇头向着屋门走去。
在途径我身侧时,我听到她轻声说:“你和陆凯之间,肯定有一个人与英华案直接相关。我始终想不通,为什么学长会在那种不确定的情况下直接认定你是凶手?”
“他留下这个让人诟病的侧写,究竟是一时的误判,还是另有打算呢?”
面对陈曦最后的疑问,我没有给予回答,也无法回答。
因为哪怕是到了今时今日,对于这件事情我也依旧没有十足的把握。
也许我就是英华案中那个臭名昭著的凶手?
也许我只是一个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的倒霉蛋?
不论是哪一种可能,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之前,谁也无法断言,就算是作为当事人的我也一样。
杜云泽的事情至此告一段落,在我和他见面大约十多天后,死刑核准书也递送到了二院监区。
我没有再去和他见面,只是旁敲侧击的得知,自我们拜访后的杜云泽就变的有些精神恍惚,不论谁来都不肯再多说一个字。
哪怕是狱警告知他枪决的日期,他也表现的非常麻木,仿佛生命对他来说真的已经无关紧要了。
自此又是相安无事的一个月,在这个月里我和裴然都没有再入梦,平日里只是例行在监区查房,给新犯做一做心理分析和疏导。
乍看起来,我俩似乎与科室其他的心理医生们变成了相同工种,终于不再游走于生死一线了。
而岁月静好的日子总会被一些突如其来的意外所打破,在这一天的下班时间,我正懒洋洋的收拾起背包,准备回家打游戏的时候,科室的大门口却是来了个稀客。
林枫宇门也不敲,大大咧咧的就闯进了办公室。
裴然出去开会了,至今没有回来,所以办公室里此刻只有我一个急于下班的医生。
我本以为林枫宇过来是要找他,见状就很遗憾的表示他来的不是时候,估计得再跑一趟了。
可不想林枫宇却是对我耸了耸肩,说:“小朋友别这么不自信嘛!来这里的客人也不一定都是找你们主任,像我就是专程来找你的啊!”
“找我?”
一听这话,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心说这大神又犯什么神经。
但见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我,我只能恋恋不舍的放下了背包,无奈的问道:“枫哥你神通广大,还有什么事情用的到我啊?”
“但咱先说好,如果是违纪违规的事情,你可千万别打我的主意!你也知道的,裴然手黑的很,我可不想送上门去给他整!”
林枫宇见我一幅谨慎模样,忍不住噗呲一声笑出了声,上前一步揽住我的肩膀,笑嘻嘻的说:“看把你紧张的!哥是那种不靠谱的人么?”
我嘴角一抽,心想你若是靠谱了,那新华词典大概需要扩容“靠谱”这个词本身的范围了。但这些我也只敢在心里吐槽,话到嘴边又变成了很正经的一句:“这是出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