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我刚一闪过这个念头,眼前复制黏贴一般的走廊却忽然出现了一阵扭曲,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撕扯整个空间一般。
我跑过了十数间病房,看到它们的房门开始被扭成弧形,而我脚下的路也跟着摇摇摆摆了起来。
我觉得有点儿眼晕,但生死存亡的时刻,这一点点的不适跟本不值一提。
眼前景象在不讲道理的扭曲着,可身后紧追不舍的沙沙声却完全不受影响,继续对我狂追猛打。
因为多少有些视觉上的眩晕,我在狂奔的途中忍不住几度闭上了眼睛,想着这四周的环境显然已经失去了常态,所以很多东西肯定也不会再按照常理进行。
而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的上眼皮一碰下眼皮的功夫,扭动不休的走廊突然间就传来了一阵颤动。
我脚下一滑,瞬间就被惯性给抛了出去,整个人几乎是以脸着地的形式冲出去了好几米。
这一摔实在猝不及防,而且势头非常的猛。
我根本收势不住,脑袋哐啷一下就撞上了什么东西。
如果这里不是一场梦境,我觉得以这个冲击力,应该会瞬间昏迷过去,最轻也得眩晕好一会儿。
可梦境的优势在这一刻充分体现了出来,哪怕我脑袋被撞的嗡嗡直响,我依旧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四肢。几乎是提着一口仙气强行爬起了身,看都不看就要继续往前跑路。
但是,虽然我的身体强撑着做出了反应,可当我看清眼前的画面时,脚下却是不得已开始刹车。
因为在我的视野当中,那个仿佛永远循环无尽的走廊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斑驳的白墙。
我双手猛然撑在墙上,整个人懵逼的四处看了一眼,就发现我竟然是在不知不觉间回到了005号病房之内。
而在我身边五步远的地方,那个曾举报过我的女孩正双目无神的站在那里。她的手上捏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匕首,刀锋直指向腹部的位置。
这个场面瞬间把我搞蒙了,我几乎是下意识的抬了抬手想要制止,可一切却已经太迟了。
就在我的视线注视下,女孩猛的就将匕首刺入了腹腔。
鲜血喷溅而出的刹那,我看到一团团黑色的头发从她的肚子里争先恐后的钻了出来,瞬间就铺满了整张床。
这场面实在太过骇人,我的胃里瞬间也开始翻江倒海,恶心的感觉简直要胜过恐惧。
我捂住嘴巴强压下干呕,同时不自觉的退向墙边。
可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肩膀忽然传来了一阵绞痛。
条件反射的回头,一双血红色的眼睛立刻就闯入了我的视野!
不知什么时候,我身后的墙壁竟然铺满了猩红的血色,而那个追杀我的蜘蛛怪物此刻就从那血泊一样的墙体中钻了出来。
这一次它没有再用那些头发绞杀我,而是扬起了两个骇人的利爪,直直刺入了我的肩头。
鲜血瞬间在我眼前绽放,但比起撕痛,那种被逼入绝境的压迫感却更让我悚然!
虽然经历过不少次梦主意识的追杀,但这回场景的几番变幻却是我完全无法预见的程度。
它不仅不合理,而且充满了BUG,简直就是以杀死我为核心,为此可以不择手段。
也许,这才是梦境最原始的样子,是屏蔽掉所有意识干扰后的纯粹杀戮……
可是,为什么这个梦会忽然疯成这样?
这一次又是不是我的恐怖幻觉呢?
我没有任何机会思考,因为我的眼前已是变的一片猩红。
我看到那蜘蛛怪物赫然张开了大口,密密麻麻的尖牙径直对准了我的脑袋!
这一刻我其实不知道自己应该考虑些什么,应该做些什么。
我只觉得时间似乎静止了,眼前怪物的扑杀也被按下了暂停,无数个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一拥而上。
脑袋嗡嗡的疼,简直像要爆炸了一般……
为什么围绕在我身边的人都死了?
为什么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记得死者,就仿佛他们根本不存在一般?
为什么那该死的怪物只对我阴魂不散却没能将我绞杀?哪怕现在也是一样?
它在等什么?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又究竟是谁?
我急促的喘息着,恐惧和不安都飙到了顶峰。
但与此同时,一个奇怪的念头也忽然窜上了我的脑海。
这里,真的是夏思哲的梦境吗?
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源于他的记忆,那为什么我却成了这个梦的主角?所有情境变化怎么都围绕在我的身边?
裴然说过,梦境中的怪物都是梦主人恐惧的意象化,它环绕在梦主周围,无孔不入。
那么,眼前这个长着人脸的蜘蛛怪,这个只对我发起攻击的怪物,会不会也只是我的噩梦?
在这一刻,我鬼使神差般的抬起了手。
我最是怕鬼,但这一瞬间我也说不清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指尖猛然就掀起了那蜘蛛怪物挡在眼前的粘腻黑发。
倏然间,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出现在了我的视野当中。
他满脸血痕,满眼嗜血的血腥。脸皮甚至有一大半都已脱落,露出了蛆虫蠕动不休的肌理。
但是,不论这张脸再怎么扭曲,再怎么狰狞,那也毫无疑问就是我自己的脸……
这个对我穷追不舍的阴魂,原来正是我自己。或者说,它是我埋藏在内心最隐秘处的恐惧。
原来,这里竟然是我自己的梦境!
在这个哭笑不得的念头霸占脑海的刹那,我眼前所有的画面轰然崩塌,瞬间崩碎成了无数零散的碎片。
病房消失了,怪物消失了,一切我能看到、曾看到的景物都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雾气一拥而上,瞬间就覆盖了所有可视的一切。
我恍惚的站在原地,心里有些清明,但又有种说不出的茫然。
而在我怔愣之间,一阵不疾不徐的拍手声也忽然闯入了我的耳中。
我知道,属于自己的梦境幻像已经结束了,这声音不可能再来自于我的恐惧。
因此,我有些迟疑的循声看去,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人的轮廓。
他缓步向我走来,同时一个懒洋洋的男声也刺破了浓雾,悠悠的传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