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审讯室都是制式标准，除了桌椅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东西。
而且孙建国在那间审讯室内待的时间可不短，如果是屋中有什么东西对他构成了心理暗示，他肯定早就自杀了，不可能熬过这么久。
难道说，是我当时说的哪句话刺激到了他吗？
这么一想也不对，因为在见到我之后，基本都是孙建国在自说自话。我并没有对他发问的机会，也就无法构成对这种心理暗示。
而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间，裴然的声音却是悠悠的传入了耳中。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当时你之所以会出现在那间审讯室，原本就是孙建国自己提出的要求？他被捕后对警方不断重复的一句话，就是想要见你。”
他这话令我忽然开朗，但与此同时一种恐惧感也油然而生。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惊骇道：“你的意识是说，我的出现就是诱发孙建国陷入催眠状态的契机？可他之前已经在街巷内见过我了，为什么当时没有选择自杀？”
裴然说：“构成催眠不仅需要引导物，而且也有环境线索的成分。只是单一的出现某样刺激，往往并不会引发那种恍惚的状态。”
“这也就等于，那场审讯室内的会面，其实是那个温老师早就布置好了的？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抹杀孙建国这个可能知道他身份的证人，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吧？万一催眠没有成功，岂不是有暴露的风险？”
我惊讶于这个堪称狂妄的操作，但一时间却也找不到更符合逻辑的说法。
而裴然听了我的疑问，便解释说：“温老师既然有让人自杀催眠能力，那么他根本不愁除掉孙建国的机会。之所以让他活着被警方逮捕，可能目的就是想让他当着警方的面，对你说出那句话。”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我的耳边似乎又回响起了孙建国那呆板的嗓音，以及他直勾勾盯着我的木讷眼神。
“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我喃喃出声，但哪怕时至今日，我其实都不太理解，这个所谓的“礼物”究竟是什么？
是在指代那个血腥的快递吗？
还是在暗示那场小巷内的袭杀？
又或者，王洛洛毫无征兆的疯狂？
这三种可能性都并列存在，但无一例外，礼物肯定是某种恐吓。
隐在暗处的温老师在有意的针对我，可他的目的似乎并不是取我性命，而只是在通过各种间接的方式向我施加心理压力。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所有的骚操作，似乎都是在以我为中心，强行制造恶性的事件。
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并不追求通过这些手段对我形成有效的构陷。警方不是傻瓜，那些堪称露骨的陷阱几乎一瞬间就会被识破。
可温老师还是锲而不舍的想把我卷入案件当中，他让我见证了悲剧的发生，也让警方始终对我存有一丝质疑。
这一切的一切都构成了一种矛盾，和七年前如出一辙的矛盾。
这个隐在黑暗中的混蛋，似乎有意在重演我当初的窘境。
他选择的犯罪对象都围绕在我身边，就像一种阴险的提醒，让我不得不时刻想起那段被刻意遗忘的往事。
给我施加这种心理折磨对他有什么好处吗？或者说，旧事重提又能改变什么呢？
面对一个疯子的逻辑，我暂时给不出答案。
不过，时间是个好东西。温老师千算万算，似乎也没料到我已是在这段不短的时日中，彻底变了模样。
我的玻璃心早在当初就回炉重造成了金刚钻，当年足以让我寝食难安的局面，现在重温起来，竟然只是觉得讽刺，而不再有那种强烈的不安了。
甚至于，我似乎都隐约有了一种预感，觉得这么多年不间断的猜测，也许即将得出答案了。这种谜底即将揭晓的感觉，不由得是让人跃跃欲试，几乎忘记了恐惧。
所以惊骇的感觉一闪而过后，我立刻又冷静了下来，开始盘算起了之后的事情。
裴然似乎一直在通过后视镜，不动声色的观察我的反应。见我表情逐渐放空，他不由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无奈些什么？
我看着他纠结的反应，忍不住耸了耸肩说：“如果说，王洛洛只是温老师的一个杀人傀儡。那么介于王洛洛对于血瞳案细节的还原，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血瞳案其实是一场教唆犯罪，而这位“老师”才是幕后的真凶？”
“换一个角度来讲，如果我的这个推论成立，那么当年杀害了五名受害人的刽子手，可能也只是被温老师操控的提线人偶罢了。他自己始终都隐在幕后，甚至可能双手都没有染过血。”
经过了上面曲折的演绎推理，呈现在我们面前的东西，似乎就只剩下了这个近乎嘲讽的推断。
我不清楚警方那边现在是否也考虑到了这种可能，但看裴然闻言后平静的脸色，我觉得他恐怕早就有了类似的预期。
可是，他为什么从不把这些告诉其他人呢？是因为看出了警方内部一边倒的大趋势，不愿意去唱反调吗？
这家伙虽然嘴懒话少，但对于案件的推理，我却从未见他表现的这么保守过。
难道是当年对于血瞳案凶手的侧写失败，给他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所以现在遇到同类的案子，他变的格外谨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真的是这样吗？
以我对他的了解，这恐怕不足以构成让他保持缄默的条件。
但这家伙对这件事情的态度严防死守，面对这种他不想说实话的情况，我自问没那个本事撬开他的嘴巴。
毕竟，我所掌握的测谎和讯问技巧都是他教的。这种如出一辙的套路，彼此都不可能中招，自然就没了尝试的必要。
所以面对他的沉默，我也识趣的没有问出心里的疑问。只能是期待警方那边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以此来推倒现有的论调。
王洛洛固然有着谋杀齐述的罪行，但如果他真的是在被人操控的情况下杀人，那么我觉得，他也不应该背负这些与他无关的骂名。
那个温老师，总有一天会被揪出水面，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