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愣的看着李琦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向地面,即便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我根本看不清她落地的瞬间,但还是打心底生起了一股浓烈的恐惧。
目击死亡瞬间的感觉不太好,我感觉胃里又开始翻江倒海一般的搅动。
忽然间我觉得自己陷入了巨大的疑惑当中,既不明白程偌依为什么要救人,也不明白李琦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混乱中,我本能的向着出事的宿舍楼下跑去。而等我赶到地方,那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我打眼大致扫了一圈,并没有发现程偌依的身影。
裴然并没有像我一样飞奔回来,所以当我围着楼下转了一圈,他才姗姗来迟的走到了我的身边,见我东张西望的找人便说:“先上去看看吧!趁着这些人都被这里吸引了注意。”
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而在进入宿舍楼前,我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焦躁,透过人群的间隙看了躺在血泊中的李琦一眼。
死亡对于我们这些早就知道结局的看客来说并不意外,但如果死亡被蒙上了一层令人无法理解的诡异感,那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我和裴然比肩向着六楼爬去,此时宿舍里的人都纷纷攘攘的冲到了楼下,并没有人在意我们两个逆行者。
也许是因为事发突然,程偌依她们寝室的门四敞大开着,我们两个探头向内张望,就见到一片漆黑的寝室中正站着一个人。
这人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绒衣,留着短发,正是我们的梦主人程偌依。
程偌依此时背对着我们两人,所以我们也不确定她是否觉察到了我们的到来。但即便她杵在原地纹丝不动,从门口看去,我还是感到了一丝强烈的不安。
与楼下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寝室内很静,静的让人觉得呼吸都如风箱一般聒噪。
我说不出这种恐惧的源头是什么,就是感到有一股奇怪的压迫感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
所以,我几乎是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本能的想要远离这个古怪的女孩。
可当我轻手轻脚的向后撤身时,我却是忽然感到后背撞上了什么东西。
我与裴然并没有进屋,所以不存在撞到屋门的情景。但现实中我的后背却仿佛是和铁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冰凉的吓人。
我满心疑惑,条件反射的扭头去看,但这一眼却吓得我险些尖叫出声。
在我的背后,不知何时忽然站了一个女人。
她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垂着脑袋定定站在那里。
我看着她,但因为头发的遮挡,我无法确定她是否也在看着我。可如此近的距离之下,我不相信她悄无声息的接近却没抱什么可怕的目的。
这一瞬间,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我几乎本能的伸手去拽身边的裴然,可我的手探出去却仿佛一幕无实物表演。
不知什么原因,也不知自什么时候起,我身边竟然只剩了空气,裴然全然不见了踪影!
我的心咯噔一下,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可怕的念头。
刚才陪我上楼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难道说从一开始裴然就没有跟上来,劝我来楼上查看情况的,其实就是这个恐怖的女人?
各种念头电闪而过,我不自觉的打了个激灵。
我突然想起了裴然的猜测,他说过李琦的死很蹊跷,不同于任何一个自杀者,但他没有告诉我这一推论的根据。
而从结果上看,李琦的确不是死在程偌依手里的,她是被另一种更诡异的力量逼死的!
赤脚的女人、门缝下的眼睛、歇斯底里的李琦……
几天来的种种诡异经历一齐蹿上脑海,我顿觉浑身发凉。
我自始至终都认为,塔尔集团内发生的这一切都是某种精巧的布局,但如果真相恰恰相反呢?
如果程偌依只是这当中微不足道的一环,真正夺取职工性命的东西另有其他,那事情又该如何定性?
而就在我被各种恐怖的猜测包围,一时怔愣间,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却在此时从我背后传了过来。
我意识到了什么,拿余光去瞟,就见程偌依已是转向了我的方向。
和白天咄咄逼人的样子不同,此时她看向我的眼神很空洞,很茫然。
但她的这种表情也就持续了不到三秒钟,很快我就看到她的五官一阵扭曲,似乎是恐惧到了极点。
她看向门口忽然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声音之凄厉,只用了一声就成功激起了我浑身的鸡皮疙瘩。
很显然,并不是只有我能看到堵在屋门口的恐怖女人。
程偌依越过我的身子,直勾勾看向了那个诡异的身影。
“是你该死!是你该死!我没有做错什么……”
尖叫过后的程偌依似乎一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我看向她,就见她周身抖作了一团,但口中却是蹦出了一句咬牙切齿的话:“只有你死了,他们才不会对我怎么样!我怎么能不逼死你呢?我怎么敢不杀你呢!是你倒霉!怪不得我!”
她似乎因为恐惧而变得有些语无伦次,自顾自的又说:“王欣!是他们让你死的!你如果要怨,也应该怨你自己倒霉!”
也许是程偌依刻薄的话语起了作用,一直堵在门口充当摆设的女人闻声缓缓抬起了头。
我与她只有半米之隔,所以透过长发的间隙,我清楚的看到了一张血肉模糊的脸。
而随着她抬头的动作,粘腻的血水滴滴答答的落向了她的前襟之上,晕染成了一片刺目的殷红。
“既然不怪你,你又在害怕什么?”
女人恐怖的面孔让我有一瞬的窒息感,但当她空灵的声音传入耳中,我的恐惧才真正飙到了巅峰。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她,终于确认了她的身份。
她竟然是已经坠楼身亡的王欣,她的样子依旧停留在生命中最恐怖也最凄楚的那一刻,每一寸肌肤都那么的触目惊心。
“我没有怕!我没有!是你活该!”
程偌依的声音有些颤抖,但语气上却并不委顿。
她似乎强迫自己定了定神,直视满脸是血的王欣狠狠道:“你和牟新云勾结在一起想报复我,你真的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是!我是借那些人的手害死了你们,但我这也是自保!如果我不杀你们,你们就会杀了我!”
程偌依说到最后已是变成了嘶吼,好像这句话她已经压在心底太久太久,这突然的爆发似乎给了她一瞬的释然。
她气喘吁吁的看着王欣,神态里竟有着说不出的快意。
王欣静静的听着,我不确定她现在是一种什么状态,还能不能把她当做一个人来看待。但她就这样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如她生前一样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