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实在想不通这个弯弯绕的逻辑，只能是把这些罗列在裴然的跟前，试图从他身上挖掘灵感。
可是，裴然这次的反应却是让我大失所望。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甚至都没有表露出对这个话题的兴趣。
明明他作为警方的犯罪顾问，当前应该是对这个案子最为上心的时候。可他的反应却非常漠然，比过去对待任何一个案子都显得事不关己。
难道他不觉得，这场发生在猎研社活动室内的谋杀有着内在的矛盾吗？
这么明显的不协调，他竟然始终都没有提出异议，是因为他也觉得王洛洛就是一切的幕后元凶吗？
一时之间，我的脑海里冒出了很多不好的猜测。
但转念一想，我现在所会的东西都是从眼前这个人身上学的，连我都能意识到问题，他真的会一无所觉？
想到这里，好奇的火苗越烧越旺，忍不住戳了戳他说道：“你这波澜不惊的样子，怎么看起来好像还知道些什么？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裴然从后视镜里瞥了我一眼，反问道：“你觉得我应该知道什么？”
我说：“比如齐述为什么被杀之类的？”
但我显然选择了一个愚蠢的问题，他听后立刻轻描淡写的回道：“根据你自己的讲述，王洛洛当时冲入屋内杀死齐述的动机很明确。这就说明比起同在现场的你，齐述才是更急需被立即灭口的对象。”
“谋杀案虽然有很多表现形式，但究其根本，被杀害的对象肯定是在某一点上触动了凶手敏感的神经。齐述的情况并不像是不小心激怒了凶手，反而更像是发现了一些其他人不曾觉察的东西。为了阻止他将这些信息散播出去，凶手便抢先灭口了。”
裴然的语气十分平淡，但我此时却注意到，他依旧在使用“凶手”两个字，而不是直接用王洛洛或者“嫌疑人”一类的称呼所代指。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就说明，他可能跟我一样持有与警方不同的看法，觉得真凶另有其人。
我见状仿佛揪住了他的小尾巴，立刻兴冲冲的将自己的意外发现说了出来。
结果裴然听后连眼皮都没抬，很淡定的说道：“你不用报这种侥幸心理！对于陈曦和孙婷的案子，王洛洛涉案的可能性极大。人大概率就是他杀的，警方的调查方向也没有错。但是，这两起案子跟当年的血瞳案未必有关。又或者说，至少他不会是血瞳案的真凶！”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我下意识的反问。
他平静的说：“当年案发后警方就调查过王洛洛，他当时有绝对的不在证明，所以那五起案子肯定和这人无关。”
我诧异的又问：“你当时竟然还查过他？那家伙从外看起来就是一个书呆子，胆子还特别小，到底是哪一点吸引了警方的关注？”
可这一次裴然却是沉默了下来，半晌才说：“警方并没有专门查过他，那些只是我私下调查的。”
他这话让我更加摸不清套路，而他大概也看了出来，解释说：“并不是专门针对他个人，当时心理系的学生基本都经过了一轮摸排，尤其是跟你和陆凯都有过接触的几人。”
这么一说我立刻明白了过来，这也是无可厚非，毕竟失踪案这种事情，往往都要从失踪者的人际网开始切入。
与之的关系越近，警方越会优先怀疑。
就像妻子失踪后，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丈夫一定是第一嫌疑人同样的道理。
而认可了他的这个说法后，我不由是感觉有些失落，忍不住烦闷的嘀咕道：“齐述虽然死在了我眼跟前，但他被杀死的理由却没法被特定。搞不好真像警方猜的那样，王洛洛就是单纯的精神有问题，自有一套疯狂的谋杀逻辑，毕竟他杀死齐述时的状态也确实不太正常……”
我有些无奈的自言自语，哪成想裴然听到末尾忽然扭过了头来，问道：“什么叫杀死齐述时的状态不正常？”
他这猛的一问吓了我一跳，赶忙摆手解释道：“其实也没那么夸张！他并没有表现出那种疯疯癫癫的行为失常，也没有像咱们医院里那些疯子那样大喊大叫。他只是闷着头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点儿矛盾。嘴角能看出在笑，可眼神却又有点儿哀伤，反正是很纠结。”
透过后视镜，我看到驾驶座上的裴然表情明显一僵，随即皱着眉头问我道：“之前为什么不说？”
“你们也没问这么细啊……”
我随口狡辩了一下，但我很清楚，之所以一直没有讲出这一细节，只是因为现在警方的主流观念都认为王洛洛是个疯子。
所有线索都在指向嫌疑人的精神失常，在这种前提下，如果我再说出最后的这一幕，十有八九会达成一锤定音的效果，把这几起惨案统一归类到一个疯子的疯狂。
我不希望看到的这样的结果，我想看看警方还能不能给出其他思路。但就目前来讲，有没有我这一条证言，结局都还是一样的。
在一瞬的诧异过后，裴然显然看破了我的心思，但他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继续质问，只是就事论事道：“公寓入口的监控录像也拍到了他嘴角带笑的画面，相较起来，你觉得那个笑容和你在猎研社看到的一样吗？”
这个问题我倒是真没有想过，闻言眯着眼想了一会儿，才说：“王洛洛平时其实挺爱笑的，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能看到脸颊一侧的酒窝。但现在仔细想想，监控里和活动室里，他虽然都笑了，但那个笑容好像都很僵硬？”
我略微斟酌了一下词句后又道：“就像被强迫着维持笑容一样，反正很不自然，不是他平时的习惯。与其说是故意摆出那种上下矛盾的表情来吓唬人，倒不如说他……”
没想到我尚未想出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裴然就沉声接道：“倒不如说他是被什么人控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