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我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目光不由又转去了王院长受伤的小臂。
也许是审视问题的角度发生了变化,我看向他血淋淋的伤口,忽然就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王院长的伤口位于手臂内侧,创口的位置极为凶险,向下再偏一寸就是动静脉血管。在那里即便轻轻割一刀,下场也是非死即残。
然而,人体组织器官的分布非常讲究,像是主要的动静脉血管一般都分布在身体内侧,目的就是为了不被轻易割破而殒命。
但是王院长的伤口明显位于手臂里侧,这并不是一个很容易伤到的位置。
我看着他依旧不住渗血的伤口,鬼使神差般问:“砍伤你的那个人是从后偷袭的吗?”
“什么?”
王院长似乎没想到我会忽然来这么一句,闻言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但他还是回答了我的话:“没错,他是从后面偷偷接近我的!要不是有扇窗户反光,让我看到了后面有人,我都不知道他已经把刀架到了我的脖子上。”
“但即便是发现了,我也来不及躲开。为了避过喉咙要害,我只能拿胳膊硬挡,所以伤口才这么深,几乎是嵌进肉里去了!”
也许是我将疑惑表露的太过明显,王院长说完后看了我一眼,随口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我见状摇了摇头,但心里却是默默盘算了起来。
比起遭人偷袭造成的防御伤,我觉得王院长的伤口更像是自伤行为造成的。
因为这个伤口的状态,很类似于我那帮寻死觅活的患者。
他们尝试自杀时,往往会选定肢体中最为薄弱的手臂内侧。唯一的不同就是他们下刀时没这么深仇大恨,多半是以放血而非致残为目的。
但我毕竟不是法医,没法从血肉模糊的伤处判断刀刃的走向,以此来辨明它是不是防御性伤口。
只凭逻辑来看,我想不出王院长忽然割肉放血的理由,所以只能暂且信了他的话。
因为专业知识的欠缺,我没有再就伤口的事情与王院长讨论太多。
毕竟很多东西如果只是猜测,那还可以当作是一个故事。可一旦你说破了,事情很可能就会演化为一起事故。
我不太想在井丰寨这样一个法外之地惹是生非,所以在疑点面前,我果断的保持了沉默。
而王院长并没有觉察我的心思,只当我是没见过世面,被这血腥的伤口吓傻了,见我不吭不响的愣在原地便随口问道:“对了,林小哥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他这一说我不由想起了莫名失踪的林枫宇,叹着气将地窖内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王院长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说起来你俩当时突然失踪可把我吓坏了!我那时候完全沉浸在缅怀过去里,一点儿没注意到你俩没跟上二楼。等到我意识到不对劲,已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喊你俩谁的名字都没人答应了。”
说着他又心有余悸的看了看我,继续道:“怪不得刚才你听见声音就跑的像兔子一样,换作是我经历这些,我也得先跑为敬……”
他这不说还好,一说之下我忽然就想起了什么。
既然他的伤口仍在不断渗血,这就说明距离袁肃袭击过去的时间并不长。那我们就这么光明正大的站在寨子中闲聊,真的不会引来什么图谋不轨的东西吗?
这样想着,我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向着身后张望了一眼。
月光被乌云层层叠叠的遮蔽,这荒无人迹的寨子,此刻也是被一片浓稠的黑暗所笼罩。
按理说,这样的视野条件下,十米以外六亲不认,百米开外雌雄难分,我本不该看到什么东西。
但无巧不巧,就在这一片漆黑的夜色中,我竟然一眼就看到了一个闪光的光点。
那不是手电光束划破夜色的效果,相反是手机屏幕亮起时特有的冷光。
因为这一闪而过的光点距离我们足有百十米,我无从辨别手机的主人究竟是谁,但从对方迅速按灭这一操作上,我能明显感觉到来者不善的气息。
毕竟,如果手机的主人持有正当目的,那他就没必要这么心虚的迅速灭掉屏幕,显然他是怕有人注意到他。
手机的光亮消失,我无从判断远处的这人是否发现了我们,又是否正在悄悄向我们靠近。
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见状立刻拽了拽王院长另一条完好的胳膊,小声与他耳语道:“我身后那片草丛里似乎有人,我们杵在这里太危险了!”
说完我不等他应答,已是猫着腰向竹楼的阴影处快步行去。
因为经历过罗心雨的梦境,所以我对于井丰寨内的构造相对熟悉。借着地形的遮挡,想在寨子中短暂藏身并非难事。
王院长跟在我身后,似乎没想到这样昏暗的夜幕之下,我竟然还能精准走位。
借着半人高的草丛做掩护,我们迅速的藏身到了墙角边叠放的箩筐后面。
井丰寨内值钱的东西大多已被人搬走,但像是水罐、竹筐一类的东西却是被很随意的丢弃在原地吃灰。
这些东西的摆放没有规律可言,更不是家家都有。
但因为在罗心雨的梦中,我的职责就是搜集求生用的必需品,所以寨子内所有还没破损的物件,我大致都翻过一遍。
这其中自然就包括眼前这堆破烂不堪,随时可能散架的竹筐。
而我俩刚隐藏好身形,我就看到一个人影就从我们刚才所站的草丛中现身出来。
只是看了一眼,我整个人就仿佛被一盆冷水兜头泼下。
如果说早先我还有些怀疑王院长的说辞,但如今看着不远处一脸狰狞的独眼男人,我却是不得不信了他之前的经历。
那个被江城收押的重刑犯,此刻竟是大大咧咧的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因为他垮塌的半边脸和独眼都太具特点,只要不是瞎子,估计不会在任何情况下认错。
袁肃在江城犯下的六起案子影响极为恶劣,如果不是因为他被诊断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他被捕后应该立刻吃枪子。
可事情偏偏都有万一,袁肃的疯狂显然超过了“正常”的范畴。而法律只能制裁目的明确、意识清醒的恶意。
对于他这样思维混乱的疯子来说,却只能苍白的写下一句“不负刑责”。
审判的最后,袁肃没有被执行死刑,只被判处强制医疗。
大脑的疯狂最终放了他一条生路,但他的好运却不止如此。如果王院长之前所说不假,那么袁肃能出现在井丰寨,只能说明他在江城的医疗机构成功越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