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经有了心理预期,可当我在梦境中吃力的睁开眼时,那种难以言表的沉重感还是铺天盖地的袭击了我所有的神经。
我感觉四肢都不似自己的一般僵硬,动一动手指都显得有些力有不逮。
不过,当我朦朦胧胧的视野逐渐有了聚焦,我却是忽然意识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问题。
之前的两次入梦,虽然醒来时我也有着类似的疲惫感,但至少每一次我都是或躺或卧,有一个能承前启后的逻辑起点。
然而这回当我真正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一种荒唐的感觉却是油然而生。
因为这一次我竟然是站着醒来的,更进一步说,是站在一个木椅子上悠悠转醒的!
视野依旧谈不上清晰,我只能凭借有些木然的感觉分辨出,这是在一间老旧房屋的正中,而我脚下则虚踩着椅面。
因为双腿阵阵的发麻,所以我几乎无法控制那种僵硬的自然抖动。
而这种微妙的平衡显然不能保持太久,也就是一晃神之间,重心不稳的我就脚下一软。只听是哐啷一声闷响过后,木椅被我踹翻,脚下瞬间踩空。
我本以为浑身乏力下会结结实实的摔上一跤,最不济也是脸先着地。
哪成想脚下虚空的同时,我竟然感到脖子上猛然一紧。
窒息感不打招呼的瞬间袭上脑海,脖颈处紧束的感觉让血流似乎都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
可因为周身触电般的麻痹,我几乎连抬手拉拽脖间的束缚都做不到,唯有双腿无力的晃动着,做着徒劳的挣扎。
我没法理解这突如其来的濒死体验是何因何果,但一秒钟似乎在这一刻被拉伸到了难以言喻的长度。
我感觉肺里的空气正被一点一点的榨干,脖间火辣辣的疼,所有的血都齐齐冲到了头顶。
即便看不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但只凭感觉我也能清楚的意识到,我的脸肯定已是涨得通红,甚至开始逐渐发紫,呈现出一种窒息濒死时特有的狰狞感。
刚一入梦就遇到这么刺激的生死局,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而随着大脑的急速缺氧,我那本就不太听使唤的肢体越发脱离控制。
先是上肢的感觉逐渐消退,大脑的指令传输过去,手臂却像灌了铅一般重重落回身体两侧。紧随而至的是踢打的双腿也开始变的僵硬,只有晃动时的惯性勉强维持着动作。
我不清楚真正的死亡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但随着无力感彻底泛化向四肢百骸,视野开始再度变的模糊,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惧便开始慢慢将我吞没……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意外?我丝毫没有头绪,甚至连给我思考的机会都没有。
眼皮渐渐落下,我的世界开始被无尽的黑暗所笼罩。
痛苦的感觉似乎在这一刻离我远去了,或者说,所有的感官在这时都已经停止了作用。
没有了视觉、听觉和触觉的刺激,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异样的安静,静的落针可闻。
可是,也就在我觉得一切都已坠入深渊,连我自己都不再与之抗争的刹那,忽然间我感觉整个人不自觉的晃动了一下,紧随而至的是一阵强烈的撞击感。
脑中轰的一声过后,感觉就像是开闸的洪水,一瞬间奔腾着冲落而下。
很现实的,五感中最先回归的感觉是最不被人期待的痛觉。
虽然束缚感已经撤去,但我几乎是瞬间就感到脖子在火辣辣的疼,显然是在刚才的挣扎间磨破了皮肉。
我本能的抬手去捂脖子,直到指尖碰触到一串湿滑的血迹,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可以活动了。
模糊的视野开始重新了有了聚焦,我吃力的睁开眼睛,捂着伤痕累累的脖颈狠狠喘息了几口,终于是从死亡的阴影中缓过了劲儿来。
死神与自己擦肩而过的感觉并不好,但不知道为什么,思绪朦胧间,我却依稀觉得这种濒临死亡的绝望感似乎有些熟悉。
我拿不出确凿的证据,只是下意识觉得这种无助的慌乱似曾相识。
可是当我仔细去探究之时,这种熟悉的感觉却又嗖的一下藏到了阴影里,只留下了一个似是而非的残影。
我们的大脑会不会对自己说谎?
随着窒息感的消退,我认真思考了几秒这个问题。
但就像科学家们争议了几十年的陈词滥调一样,这种问题很难有确凿的答案。
不过很庆幸,我并不是一个喜欢自我纠结的人。
所以面对一闪而过的熟悉,我懒得深究,毕竟深究了也不会有结果,何苦为难自己呢?
这样想着我就将目光移向了天花板,在那里垂着一截断裂的麻绳。
这根绳子的质地非常粗糙,不似现代流水线生产出的绳子那般规整有序,属于老旧的纯手工艺制品。
以我所在的这个时代来讲,哪怕是在远郊山区,绳子的材质也已经换成了涤纶和尼龙。
尽管麻绳因为成本低的原因尚未被新材料完全取代,依旧存在于部分地方,但纯手工搓制的绳子却几乎绝迹江湖了。
所以看着眼前摇摇欲坠的断绳,我不仅是生出了一股微妙的陌生感,视线立刻顺着墙壁扫向了屋中。
梦境不同于现实,所以时间和年代的概念对于这里都没有意义。
不过就在我暗自雀跃,期待着一梦穿越回前朝的戏码即将上演时,一台老旧的电视机却极为扫兴的出现在了墙角的角柜之上。
这台电视看款式应该是八九十年代的产物,那时候还不流行遥控器这么高级的玩意,全都指望屏幕一端的旋钮控制频道。
所以这东西很有年代感,也很好辨识。
不过对于我这一代人来说,出生时这类老式机器已经逐渐被淘汰向了二手市场,我长这么大也就在农村偶然见过几次。
因此对于我来说,看见这种老式电视机没有太多青春的回忆,只是觉得和某女鬼爬出屏幕的那台款式很像。
而越过电视机,我看到了一排简易的橱柜,一看就是自家拿木材打造出的家具,外表面没有喷漆打磨的迹象,一眼就能看出原材料的模样。
屋子整体的风格非常古旧,每一样东西都充斥着年代感,但把它们统合在一切却又不觉得破败,相反还非常的协调。
很显然,这间屋子里的时间绝不会是我所在的21世纪,更像是九十年代前后的农村。
而很快墙上悬挂的老式挂历也证实了我的猜测,红色的纸面上印刷着的时间是1993年6月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