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整个暗淡无光的死寂村寨,佛堂内也是同样黑漆漆一片。
我警惕的看向一步步向我逼近的袁肃,目光迅速注意到他手里拎着一把柴刀,刀刃上甚至还粘着斑驳的血迹,看上去触目惊心。
袁肃的大半张脸都垮塌了下来,所以我没法判断他现在是一种什么表情。但从他依旧阴鸷的那只独眼中,我还是读出了一抹癫狂的意味。
这感觉和他在江城监狱时很类似,但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我看了看他,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因为梦境和现实的偏差,或者说是因为我过度的乐观,如今我已是被逼入了一个绝境。
按照我的武力值,硬拼的结果必然是非死即伤。
所以面对逼近的袁肃,我只能选择迂回战略。
见他似乎没有像之前在监狱中一样发疯,我就试探着和他交流:“你还记不记得我?我们在江城见过的!”
袁肃大概看出了我是穷弩之末,似乎也不急在一时,见状步子一停,说:“记得,怎么能不记得呢?你和那个戴眼镜的一起来提审我,不过你没有他那么难缠,所以我对你的印象还算不错。”
明明当初见面时他对着我一连串惨叫,俨然一副被吓到犯病的可怕模样。如今却是言之凿凿的跟我说印象不错,这简直是骗鬼的胡话!
但此时我的目的是要拖住他给自己争取机会,见状自然不会纠结这样的细节,只顺着他的话说:“咱们两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加起来拢共就见过两面,你为什么要这么执着的追着我满寨子跑?”
袁肃看了看我,独眼中浮现了一抹很古怪的情绪,那感觉像是玩味也像是一种变相的癫狂。
“我们的确没有仇。”
袁肃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手中握着的柴刀:“但是,死在我手下的人和我都没有仇啊!你看过卷宗的,应该比谁都这一点清楚才对。”
“不一样。”
我观察着他的反应,赌了一把说:“之前见面时我们就说过,杀那六个人只是你头脑里遏制不住的模仿欲在作祟。但如今这个场景对于你来讲应该不构成刺激,你选择袭击我,恐怕是有别的理由……”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效果,袁肃愣了一愣,转向我说:“虽然你没有戴眼镜的家伙看上去有城府,但你俩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倒是挺像的!”
“让我想想应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心理的想法被人探究时那种不爽和意外感吧?但不论是哪种,你们都是一样的让人讨厌!”
袁肃在没有变成一个杀人狂前,职业是小学的语文老师,所以按理说他应该是个知书达理的人。
但就是这样一个家伙,在归案后却依旧行止癫狂,以至于被专家们认定为重度精神分裂症,已然对自己的行为不具备自知力。
很多不法分子在被捕后都会刻意的装疯卖傻来逃避刑责,但我知道袁肃的那份疯癫却不是演绎出来的级别。
从他时而流露出的狂乱神色中就能看出,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不过他一直压抑着疯狂的一面,所以乍看起来似乎像个正常人。
换言之,如果他不再刻意压制,他立刻就会成为一个不可理喻的怪物。
而他看向我,握着柴刀的手轻微的颤抖着。
我感觉这是一种越过了理智,由本能体现在肢体上的蠢蠢欲动。但他有意掩饰了这一点,刻意收敛着自己的杀意。
为什么呢?
对于一边倒的局面,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要刻意控制自己的杀戮欲,他大可以像砍王院长一样也给我一下。
但他并没有选择这么做,他只是这样定定的看着我,似乎是在等我做出什么不合理的选择一样。
这种试探和等待让我觉得很不正常,可人为刀俎,没有什么武力值可言的我,不具备在这种情境下喧宾夺主的能力。
这样想着我不由又去看他,而这一看之下,我却忽然注意到他的右耳上似乎带了一个蓝牙耳机。
而见我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耳朵,袁肃忽然警觉,视线不自觉的向着我身后看去。
我如今正站在房间的角落,根据我之前进屋时的记忆,这边应该只堆放着一个书架一样的柜子,上面零零碎碎的摆了些杂物。
我曾在梦中翻看过一二,但都只是些寻常人家的玩意,诸如花瓶一类,没什么特别。
可我知道袁肃虽然行止疯癫,但这家伙绝对是有理智的。
见他警惕的看向我身后,我也不自觉的冲那个方向瞄了一眼。
屋里很黑,以我的夜视能力,委实难以在回眸一瞥中发现什么端倪。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这个下意识的扭头动作却不知怎么的触动了袁肃紧绷的神经。
我的视线才刚一触及书架,远远观望的他竟是猛然冲我扑来。
我只感到眼前一片黑影袭来,几乎是本能的一闪身。而在我偏头躲闪间,就见一道寒光在我颈侧急速掠过,我只拿余光一瞟就感到头皮不住的发炸。
袁肃这个疯子不出手还好,一出手就是要人命的玩意。
他手中握着的柴刀砰的一声直直撞向了书架,只用了一秒不到就将年久失修的破旧架子砸断了支撑。
书架上的东西顺势哗啦啦坠向地面,一连串的瓷器破裂声在寂静的寨子中听来简直像是一串烟花,声效堪称震耳欲聋。
我只听着响声,汗毛就不自觉的立了起来。
而袁肃似乎又一次被满心的破坏欲所控制,柴刀横切过墙面,伴随着刺啦刺啦的刺耳刮擦声,再度向我的咽喉袭来。
本能的颤栗让我不敢耽搁,见状迅速后撤。
但这小屋拢共就几个平方,躲闪的余地极为有限。
我刚退开三步就感到面前寒光闪过,柴刀裹挟着一股劲风又一次削了过来。
有了之前的经验,我确信袁肃挥刀的力道不是我的臂力可以阻挡的级别,所以只能在刀锋过处一矮身子。
索性柴刀的尖部有个弧度,不至于像刀剑一样笔直的砍过。所以我打了个时间差,在刀刃即将擦过头皮之前堪堪矮身避过,与此同时把心一横,一脑袋直接顺势撞向了袁肃的胸口。
我没练过铁头功,但我知道人在发力的时候,浑身的肌肉都处于紧绷状态。这种时候肢体平衡力最差,所以即便我的力道不大,但袁肃却还是被我的头槌硬生生撞了个趔趄。
柴刀因为他挥砍的幅度太大,一刀直接横切入了竹制的墙面。
而我撞他的时候,他一时不备,手腕下意识的一松手,柴刀不由就留在了墙上。
我见他向后趔趄,立刻不失时机的转身去夺墙上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