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洛死了,短短二十九年的人生,就这样以一个畏罪自杀的杀人犯身份,给自己画上了一个讽刺的句号。
真是可悲,又可笑!
对于王洛洛实施的三场谋杀,警方顺藤摸瓜,在短短的一周内几乎集齐了所有起诉的必要证据,而且还都是无可辩驳的铁证。
裴然火急火燎的带我来到刑警队,我才知道这并不止是告知我案件的进展,更重要的是让我辨认一则录像。
在物证科的办公室,黄珏的电脑屏幕上,此时正在播放着一条夜视视角下的监控录像。
我进门的瞬间就看到了画面上的图像,只是稍一辨认就认了出来,这拍摄的是我租住的公寓楼下。
摄像头应该是架在了灯柱侧方,拍摄角度对准了出入口的位置。
镜头的分辨率不低,即便是夜视情况下,也能清晰的拍出大门旁边奶箱上的贴纸。
画面中的景象处处都透着熟悉,但我还是头一回从这个视角审视自己的住处,不由是觉得有点儿新奇。
办公室里此时有两个技术科的警员也在盯着监控视频,一左一右跟护法一样围在黄珏身后。
他们都是近些年新调入的人,我叫不出俩人的名字,只知道麻杆一样纤瘦的男人姓程,另一个矮胖的女警则姓洪。
这两个技术警死死的盯着屏幕,完全没有意识到我们的到来。倒是黄珏还算敏锐,从屏幕的反光里发现了我和裴然,笑眯眯的转过了头来。
我和他打了个招呼,正想问他这监控里有什么发现时,那个姓洪的女警却是突然指着视频画面说:“老程,你看这嫌疑人多鸡贼啊!难怪了传玉他们被摆了一道,这都快伪装到牙齿了,他亲妈过来也认不出吧?”
“传玉?”
闻声我觉得有些耳熟,细一琢磨才想起她说的这人,恐怕就是那个看我极不顺眼的小警察,宋传玉。
说来自打孙婷失踪,我好像就没再听到过关于他的消息,甚至在刑警队里也没碰到过。这让我一度非常纳闷,别人都是冤家路窄,反倒是我跟他处处透着一股形同陌路的味道。
见我一脸莫名,裴然就从一旁解释道:“宋警官已经调离了刑警队,目前在澜江片区当治安警。”
“澜江片区?那不就是我这公寓所在的辖区吗?这兄弟放着刑警不干,跑住宅区管治安去了?这得有多想不开呀?”我诧异的嘀咕。
黄珏此时正在摆弄鼠标,看样子应该是在截取监控视频画面,闻言便插了一句道:“小宋是自己要求调离刑警队的,这次盯梢嫌疑人,也是他主动请缨希望以辖区民警的身份配合我们调查取证。”
我眯了眯眼睛,忍不住说:“虽然你说的有板有眼,但我怎么听这话里的意思,他是专门跑我家附近蹲点儿去了?比起盯梢王洛洛,搞不好他更想跟踪我吧?”
黄科长摸着自己锃亮的脑门,尴尬的笑了一下,没敢接茬。
反倒是他旁边瘦的像电线杆似的老程,闻言勇敢的接过了话头:“小宋人其实不错,就是脾气太倔,也太认死理了。这性子偏偏遇上了傅队长,他这人就讨厌那种喜欢带着个人主观色彩办案子的愣头青。俩人一杠上,可不是得走一个吗?”
矮胖的洪警官闻言也轻叹了口气,跟着感慨道:“那个叫孙婷的受害人失踪后,他就一门心思扑在了那件案子上。傅队长找他谈话,他也不肯收手,最后甚至提出从要去澜江区管治安巡逻。现在好了,真正导致孙婷失踪的嫌疑人也已经被坐实了罪名,但他却是再也回不了刑警队了!可惜,可惜啊!”
老程也跟着叹气,但却是摇头道:“可惜确实有些可惜,但干刑警这一行,最忌讳的就是先入为主的偏执。小宋是个好警察,但不是个好刑警啊!他下到片区也好,毕竟以他那个牛脾气,现在血瞳案再现,指不定会干出什么离谱事情来呢!”
女警附和道:“也是这个道理!说起来傅队长似乎早就预感到了血瞳案还会再冒头,所以提前就在队里下了禁令。他警告过所有对当年案子持有异议的人,如果不能抱着中立的态度,就不要再参与后续的调查。现在返回头再看,这真是很有先知先觉啊!难怪了人家年纪轻轻就能当队长,眼界和气度和咱们不在一个层次……”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我听了一会儿,忍不住拿手肘戳了戳黄珏,小声道:“冒昧一问,他们口中那个“讨厌带着主观色彩办案”,以及“先知先觉很有气度”的傅队长,是我认识的那个傅队长吗?刑警队什么时候换的老大?”
黄科长知道我和傅文轩关系恶劣,闻言干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而是把求助般的目光,迅速的投向了旁边正在研究监控画面的裴然。
这人作为朋友忒不够意思,不做捧哏也就罢了,还试图拆台是几个意思?
我刚想损他一句,结果裴然却像是后脑勺长了眼睛,转手就拎着我的后领子把我拽到了屏幕跟前,指着上面被放大的人影道:“别贫嘴了!仔细看看这个,能认出来吗?”
他都快把我的脸摁到显示器上了,我想不仔细看都难,见状只能是配合着上下扫了一圈,但映入眼帘的人影却和我预期的不同。
那并不是王洛洛,又或者说根本就不是一个年轻人。
画面中的人影佝偻着身子,脑袋上顶着一顶老式的鸭舌帽,左手挎了一个深色的布包,右手拉着一个购物车,上面堆着一个条纹编织袋。
袋子里似乎塞了不少东西,看上去鼓鼓囊囊,从形状看有些像是矿泉水。
“这不是住在我一楼那个患了“仓鼠症”的老李头吗?”我诧异道。
当然了,仓鼠症只是我对这种病态行为的一个昵称,它真正的学名叫“囤积癖”。
囤积癖,就像文字指代的意思一样,说的是一个人突然对某样物品产生了不能自控的收藏爱好。
如果被狂热收集的东西是邮票、文玩一类,尚且还可以被人接受。但这种病症放在一些老年人身上,就会演化成疯狂的收藏废品或者垃圾。
这样一来,事情就变的很有“味道”,也很麻烦了。
而很不巧的是,视频画面中的老李头就是我们公寓里著名的垃圾收藏爱好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