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名拥有黑锦鲤体质的潜梦师,在梦的世界中,我可以轻松的罗列出十数种自己意外死亡的场景。
当然了,因为控梦的能力,除了一些生不如死的折磨外,我一次也没有死成,这回当然也不是例外。
在那片铺天盖地般的黑暗中,我的意识并没有就此飘远,反而是越发的清晰。
我知道自己要醒了,甚至下意识的以为,耳边即将响起那阵熟悉的“滴滴”声。
但结果是什么也没有,我就在这种近乎麻木的感观中,忽的一下睁开了眼睛。
很多人想必都经历过那种感觉,噩梦诈醒的瞬间,有种分不清虚幻还是现实的错乱感。
我大张着眼睛,有些恍惚的看着天花板,略微定了定神,这才缓缓坐起了身。
从映入眼帘的景象上判断,这里并是我家,但也算不上陌生。
以王洛洛引爆炸弹的壮举来看,我基本算是告别了曾经的住处。估计家里现在已经挤满了警察,各种闪光灯交相呼应,应该是正在紧锣密鼓的搜集证物。
我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轻车熟路的溜达去了客厅。厨房的位置有一些水声传来,但我并不太感兴趣,只是径直走向饮水机。弯腰接了一杯冰水,仰头灌了下去。
冰凉的触感从舌头一路滚到胃里,让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那种久睡所带来的浑浑噩噩感,这才终于舍得灰飞烟灭。
而这时厨房的位置也冒出了一个人影,我看到裴然手里端着一个汤碗,看不清里面盛着什么,但闻起来甜兮兮的。
他见到我醒了,默默的盯了我一会儿,看样子像是在打招呼。
这样一个嘴懒的家伙,等他开口,黄花菜都得凉透了。所以没等他说话,我就自己踱了过去。
上大学那会儿,我因为没有经济支持,只靠打工挣来的三瓜俩枣并不足以覆盖学业外的生活。每当交过一轮学费,我总要穷困潦倒上很长一段时间。
在这期间,我不太好意思留在宿舍,因为总是免不了会被同寝室的人看出一二端倪。
我不太喜欢那种带着怜悯的目光,所以就时常跑到裴然的住处蹭吃蹭喝。
不过,作为我的直系导师,裴大教授可不是一位菩萨心肠,懂得救济学生的善人。
他虽然不会管我要食宿费,但却会以压榨劳动力的形式变相回本。
可以毫不心虚的说,他当初的大多数研究论文背后,都有着我加班熬点整理数据和文献的悲催背影。
但对于我这样还算爱面子的人,这种相对的付出倒是平衡了一下自己矫情的内心,也算得上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因此对于他的住处,哪怕是过了多年,我依旧非常熟悉,以至于在醒过来的瞬间就反应了过来。
等我趿拉着拖鞋进到餐厅的时候,他手中端着的汤碗已经放在了桌上。
我走上去看了看碗里,发现是一碗甜羹,上面还飘着几块水果。
我这一觉算是睡得天昏地暗,压根儿分不清时间。但闻着屋里的甜香味,瞬间就感觉肚子里空空如也。抬头一看墙上的挂钟,赫然发现已经是早上七点半了。
看着时针确确实实的指在数字7上,我愕然了一下,又特意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这才喃喃自语道:“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吗?我分明记得,当时和阎笑到英华大学的时候是下午四五点钟,感情我这一觉睡了个对时?”
裴然拿了两副碗筷,将其中一套推给我后就自顾自的盛了一碗甜羹,漫不经心的说:“一会儿傅文轩应该会来找你录笔录,你最好趁他还没敲门,赶紧吃点儿东西。”
听到令人心烦的名字,我顿时觉得鼻间的香味都走了样。
但这也无可厚非,爆炸案可不是小事,能让傅队长憋一整晚,没来找心目中最可疑的嫌疑人录二次口供,想必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所以我没敢耽搁,赶紧给自己盛了一碗粥,顺手又摸了一片桌上的吐司。
一晚上没吃饭,我饿的不轻,三两口就解决掉了面包。
待到胃里火烧火燎的感觉弱下来,我这才看向对桌慢斯条理正在磕鸡蛋的人说:“说起来,你给我吃的这是什么药啊?居然在那种应激状况下,还能让我睡完一整个囫囵觉。”
人是一种很矫情的生物,但凡遇到一些冲击性的事件,最常见的应激反应就是失眠。尤其是爆炸这种可能在视觉和听觉都会对感官造成影响的事情。
此类事件的亲历者往往会度过一段很难熬的应激状态,比如睡不着觉,甚至不敢睡觉,疑神疑鬼,噩梦连连等等。
当然了,噩梦我也做了,而且还做得格外真实,险些令自己又死一次的程度。
但这相较于其他有着同样经历的人来说,能踏踏实实睡上一个对时,还是痴心妄想的。所以能造成这种效果的东西,只有安神类的药物。
不过,裴然给我的那两片药并不是最常见的种类,至少颜色上有区别于我们的医院的常用药目。
我不太担心他害我,但一想到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以及那种一晃而过的熟悉感,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问。
裴然闻言抬眼看了看我,不慌不忙的说:“加强版的安定,你当时的那个状态,距离把自己的脑子折磨疯掉只差最后一步了,不强制关机,留着120再来拉你一趟吗?”
他的语气理所当然,但却略过了问题的核心。
我眯眼瞧着他,忍不住点题道:“我承认当时头疼的厉害,而且眩晕严重,确实有随时恶化晕厥的可能性。但是,你这样欲盖弥彰的略过药名,会让我更加好奇那药片到底是什么。”
因为彼此太过熟悉,很多试探都纯属浪费时间,所以我问的相当直接。
裴然瞥了我一眼,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药瓶,推到我面前说:“你自己研究吧!”
然而,这家伙的话虽然说得慷慨,可等我拿起那瓶子端详了一眼,才知道什么叫做无耻。
因为这药瓶上的标签简直敷衍的可怕,只有加粗的三个字“强安定”,除此之外没有任何药理和成分说明。至于生产厂家一栏,上面也只有乏善可陈的一行小字,写的是“望京市精神卫生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