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空白的记忆,让我产生了或多或少的焦虑感。
我盯着面前人的眼睛,冷声答道:“我并不认识霍海斌,也与他没有任何交集。而且,你如果看过英华案的卷宗就应该知道,凶手喜欢将上一个受害者的物品,放在下一起案件的受害人身上,以此来显示案件之间的关联。”
“所以,霍海斌的学生证出现在我身上表明,我很有可能是他的猎杀目标,不过是我走运的没被他杀掉罢了!”
说到这里,我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骨折的左手,由衷的叹气说:“也许,把我推下崖边的那个人就是英华案的真凶。不过他应该不是故意的,毕竟被他盯上的受害人没有一个是全尸。像这样只轻描淡写的制造坠崖事件,绝不会是凶手的本意,只能说这是一场意外。”
但听了我的推测,中年警官却是冷哼了一声,讥讽道:“你是想说自己其实也是受害人吗?但你知不知道,你的各方面条件都符合了英华案真凶的犯罪侧写?而给出这个侧写结果的人,正是你的导师啊!裴教授也怀疑你跟这案子有着紧密的联系!”
终于,我面前的这位警官,还是说出了六年前最让我难以接受的一句话。
在我的记忆中,当初听到这个结论时的我犹如被一记惊雷劈中,当场就傻在了原地。
大脑里一片空白,直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可思议。
当初的英华案是特大案件,所有调查人员都受到了严格的监控。
裴然作为刑警队的犯罪顾问,自然是被限制在了特案组那边,不能擅自离开。
因此,案发后的一整个月里,我和他也彻底断了联系。
只是我万万没想到,一个月后当我再听到他的名字时,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六年前的我面对这一结果时并不淡定,几乎是歇斯底里的跟眼前的两位警员闹了起来。
但也正如之前说过的,时间消磨掉了很多东西,我也渐渐从当初的愤怒中冷静了下来。
因此,此时的我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一结论。
我看向中年警官,默默的点了点头说:“英华案的受害人都是死于重度的自伤自残行为,这不是普通的胁迫就做到的程度。所以,凶手很可能精通心理暗示或者催眠技术,诱导受害人做出了极端行为。”
“而案发地点都围绕在英华大附近,那个片区除了校区外,几乎没什么娱乐设施吸引外部流动人口。再加上作案时间浮动范围极大,附和学生的作息。所以嫌疑人的身份很快被锁定在了校内,或者说,当时在校的心理系学生都有极大的作案嫌疑。”
说到这里我自己都忍不住轻叹了口气,无奈道:“而就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偏偏陆凯在跟我出门时失踪了,而我口袋里还多了一张受害人的学生证。换谁来看,这一系列事情堆积在一起都不像是什么巧合。”
听我说到这里,面前的两位警员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就见那个年长些的警官皱眉道:“英华案的侧写结果并没有对外公布,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看了看他的疑惑的神情,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其实,我上面的这番话与其说是说给他们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我自己的一个劝慰。
当年的我并没有这般上帝视角的冷静,在被当做嫌疑人后,那种冤屈和茫然的感觉突破了我的心理底线,让我失去了理智。
但梦境阴差阳错的给了我一个重来的机会,面对曾经让我崩溃的情景,我已是可以平静的回答道:“你不都说了吗?裴然是我的导师,我作为助手跟在他身边这么久,自然是近水楼台的接触过很多案子。”
“对于犯罪侧写,我可是比现在在校的任何一名心理系的学生都擅长。不过,也正是因为这层原因,你们警方才更加怀疑我吧?”
中年警员被我说的一愣,眉头简直皱成了麻花。
不过也只是一瞬的功夫,他就又恢复了早先的平静,阴测测的看了我一眼后道:“不是警方更加怀疑你,而是你的所作所为已然触犯了刑法!”
他这话倒是让我有些惊讶,在我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样的一段对话。
因为六年前的我在得知侧写一事时情绪就崩溃了,之后我与这位警员便没再进行过像样的交谈。
因此,此时听他这样一说,我忍不住脱口问道:“说我触犯了刑法,你能拿出证据吗?”
我这么问并非无理取闹,因为现实中的英华案并没能告破,而对于我的调查也同样是因为证据缺位而被叫停。
所以看眼前的中年警官一脸自信,我不由得是生出了一丝好奇心。
而他见我似是负隅顽抗,冷笑一声后随手按亮了手机屏幕,将画面转向我道:“失忆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不能再成为脱罪的借口了!你的所作所为都被清晰的记录在了监控视频里面,你还是自己看吧!”
比起之前的街景监控,这一次中年警察给我看的视频画面更为模糊,景物都是绿油油的一片,显然是夜视监控的效果。
我有些不解的接过他的手机,可刚一拿过来,视线瞬间就被画面正里出现的人影所吸引。
因为,那是我自己的背影。
视频中的我半蹲在山崖边,因为是背对镜头,所以看不清表情。
但是哪怕只是这样一个背影,我却仍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寒颤。
因为我清楚的看到,在画面中我的正前方,那处乱石嶙峋的崖边此刻正攀附着两条白惨惨的手臂。
那人的双手正拼命的向着山崖上抓挠,但奈何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已跌了出去。所以哪怕十指发了疯一般的扣挠地面,也只是在碎石之间留下道道划痕,全然阻止不了他滑落的态势。
监控视频依旧没有声音,但从崖边那人发狂般向上攀附的手臂也能看出,这幅画面的背后应该有着阵阵呼救之声,而且多半凄厉至极。
可是,从头至尾画面中的那个我却只是静静的蹲在原地。手臂始终抱在胸前,双脚则停驻在崖边那人可以触碰的一线之外。
距离不多不少,但足够令人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