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瓷盘虽然摆放位置极不讲究,但盘底却不为什么勾画了一道类似于符咒的东西。
此刻青绿色的液体流尽,符咒本身的纹路也就显现了出来。
当然,对于我这种外行来说,不论是聚财符还是招灾咒,在我眼里都是一样无法理解的鬼画符。
但是,看着盘底烧制的符咒,我却莫名生出了一点儿眼熟的感觉。
虽然在大众眼中,心理医生就是半个算命先生。但我对于这些阴阳玄妙的东西却涉猎极少,以至于突然生出的熟悉感让我自己都惊讶不已。
我盯着盘底的纹路仔细分辨了一二,小篆写成的文字当然还是一个也认不出来。可因为见过的同类产品不多,所以不出一会儿功夫,我就想起了熟悉感的源头。
我的确见过类似的咒符,但不是在现实里,而是在刚才我醒来的那具棺材上!
当时我就注意到了密密麻麻贴满棺身的各式黄符,可因为这东西在我的知识储备之外。我除了本能的感到有些毛骨悚然外,并没能真正理解这些符咒的用意。
而如今不算了解但却眼熟的东西突然再见,那种不妙的阴测感立刻袭上了脑海。
见状我赶忙搓着胳膊站起身,心说不论这符咒是驱邪还是招鬼,不去招惹才是上策。
而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才刚萌生退意,就听到小屋中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咚咚声。
这声音很闷,乍听起来不像是脚步声也不似桌椅挪动的轻响,但从寂静的小院中听来却极具存在感。一声连着一声,不由勾起了一抹阴测测的感觉……
我不清楚这个梦境是什么套路,但梦境的生成都遵循一定的规律,并不是随机拼凑的产物。
在这里面突然出现的人物、声音、景象都有它特定的意义。因此,如果某一场景突然出现了一些变化,则说明这一区域可能有主要事件发生,需要格外留意。
事件发生在眼前自然是好事,但这也可能潜藏巨大的风险。
我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按奈不住好奇心,蹑手蹑脚的向着半掩着的屋门走去。
在我初入院内时,院中的木椅就在轻微的摇晃,昭示着屋主人刚刚起身不久。
可不论是我的呼喊,还是踩碎瓷盘的脆响都没能成功引出对方。
屋主人不知是对外人的入侵毫无感知,还是压根儿不想做出回应。这种装聋作哑的反应非常奇怪,以至于我对于这个人的身份极为好奇。
可当我巴头巴脑的顺着门缝向内张望,视线锁定在了一个苍老的背影上时,我却不由得愣住了。
我本以为这一院子的木雕应该归属于一名壮年的手艺人,结果却发现堂屋内的屋主竟然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
他站在屋子的正中央,身着一身灰扑扑的布褂,身形佝偻,瘦骨嶙峋的背影中透着一股风烛残年特有的凄楚落寞。
在我的注视下,他缓缓的将双手合十于胸前,弯腰下拜。继而屈膝跪在了蒲团之上,双手高举过头顶,再度俯身之时,他的额头重重的磕上了泥地,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
额头与地面的撞击声,有节奏的在屋内起起伏伏。我一时间看傻了,直到老人再度起身下拜,我才反应过来对方竟然是在祭拜着什么。
我国在下跪磕头这方面其实极为讲究,不论是动作还是次数都有着严格的区分,行家只看你叩首的仪态就能知晓你在拜祭什么。
除去大众最熟悉的三拜九叩外,拜见礼的一拜三叩首和敬神祈福的三拜三叩,算是我们日常中相对常见的款式。
可如今老者叩首的方式却极为特殊,组合了面见皇亲的那套三跪九叩,但动作上却又走的是敬神祷告的路数。
我站在门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心中的疑惑不由越积越深。
要知道,如果这件事情是放在一个年轻人身上,这种驴唇不对马嘴的跪拜礼,我觉得完全可以理解。
但是,九十年代那会儿的老人都是旧社会走过来的,不可能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这样想着我就顺着老人磕头的方向看去,在那里只有一张木质的古旧供桌。桌上的香烛袅袅的燃着青烟,而在香炉之后则用红色的绸布包裹着一个巴掌大小的东西。
因为角度的遮挡,从门边我看不清全貌,只能勉强看到绸布正中躺着一个木制的小摆件,上面有着很多细密的纹路,像是符咒也像是某种刻意的点缀,雕刻的极为精致。
我眯眼看了一会儿,觉得这东西有些像是一个木雕小人。可至于刻的是男是女,穿着什么样的衣饰,我就无从得知了。
老人并没有意识到我在门口偷看,或者说,他从始至终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其他事物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我站在门口屏息凝神的看了一会儿,尽管看不懂老者的跪拜方式出自哪一派别,但从他机械化的动作中我还是看得出,这套仪式化的跪拜礼至少已经锤炼了成百上千遍。
每次从起身到叩首,老人肢体摇晃的幅度几乎完全一致,这样子像极了某些宗派里虔诚的朝觐者。
他以同一种节奏,同一种动作向着同一个方向顶礼膜拜,无一不在阐释着他对于信仰的忠诚。
我国不是一个宗教信仰浓厚的国家,老百姓极为务实,信神拜佛大多也只求一个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很少呈现出对于宗教主义的狂热追求。
所以,像是屋中老者这样的信者,不要说我生活的这个时代,就算倒退几十年依旧不算多数。
但话虽如此,这位老人信奉的东西却并不是玉帝如来等传统神佛。被他顶礼膜拜的木雕,一看就是极为小众的信仰。
即便远远的看不真切,可木雕小人上细密的纹路还是传达出了一种浓厚的封建意识形态。
说实话,以我的知识储备,无法直接辨识出供桌上的小木人是谁的物化象征。
但这种古怪的形象再加上周遭八九十年代的氛围感,却让我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曾在民间肆虐一时的某结社组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