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刚才坐在这把椅子上？
我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不由又拉起门环轻扣了两下，出声问道：“有人在吗？”
我接连问了两遍却始终没有回音，疑惑之下，我又伸头向院内看了一眼。
这时忽然发现屋前的石桌上也摆着东西，竟然是一台老式的收音机，此刻收音机侧面的红灯正在一闪一闪的亮着。
滋啦声仍在继续，不依不饶的飘入我的耳中，像是一根羽毛般挠的我心里痒痒的。
我咽了咽口水，好奇心的促使下，我鬼使神差的从门缝间闪身而入，但接下来呈现在我眼前的画面却是激起了我更深一层的疑惑。
因为之前门板的遮挡，我无法看清小院的全貌。但当我推门走到院中时却是惊讶的发现，院子里竟然贴墙摆满了密密麻麻的木雕。
不过虽然说是木雕，款式却不是我们平时看惯了的那种雕工精美的小摆件。
放眼看去，我既没看到灵动的十二生肖，也没发现佛陀菩萨一类的供奉。相反，这间院子内堆积如山的木雕全都是人像，高矮胖瘦，男女妇孺皆有。
所有的木雕都是面墙而立，留给观者的只有一个极为呆板的背影。
雕成人像模样的木雕我过去也见过不少，但从我国文化审美的角度来看，这类人像大多取材于历史和传说。
比如最常见的寿星老、关公、观音一类，成年人一眼看过就能认出雕刻的是谁。
可是我打眼看去，所有面墙而立的木雕都穿着很普通的短衫长裤，没有民国时期长袍马褂的时代气息，也不具备锦衣玉服的精致古朴。
这些木雕小人的衣服之朴素，就像九十年代电视剧里的路人一般，平淡无奇，毫无辨识度可言。
这些木雕的背影实在太过低调，低调到我甚至理解不了这位手艺人为何要雕刻这种众生群像。
所以，我几乎是怀着满心的疑惑，蹑手蹑脚的走到了墙边，试图看一看这些木雕的正脸。
然而，当我真正走到墙边看清了这群木像的尊容时，我后背的鸡皮疙瘩几乎瞬间就炸了起来！
不同于寻常木雕对于神态和五官的精雕细琢，在我视野中呈现出的一张张面孔，在容貌的修饰方面可谓极不讲究。
这个形容并不是说雕琢它们的木匠师傅手艺有所缺陷，相反这些人像的五官都可谓是活灵活现，鼻子眉眼都能看出是经过了无数遍的打磨。
但是，偏偏就是在这种精细之下，你却能明明白白的感觉到，这群木雕的神色并不写实，且极为诡异。
比如说离我最近的这尊女人木雕，如果你只看她弯弯的笑眼，你也许会下意识的认为这是一个眉眼含笑，笑颜如花的妙龄女子。
可当你的视线下移却会惊讶的发现，她的嘴角竟然重重的垂了下来，仿佛带着天大的冤屈和悲伤。
这种微妙的反差感，绝对能使你瞬间感到不适。
人类对于表情的捕捉是一种生存的本能，对于他人的喜怒哀乐，我们几乎可以不假思索的做出判断。
这是因为，每种表情都带有它特定的情绪信号，比如勾起的嘴角和弯弯的眼睛代表喜悦，皱起的眉头则预示着当事人的不快，我们不需要去特意思考就能对这些表情做出反应。
所以，当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被强行组合到一张脸孔上时，那种不协调感瞬间就可以勾动人的不适。
更何况，我眼前这种喜怒哀乐被强行拼凑的木雕不止一具。从左至右我大致扫了一眼，光是这种情绪颠倒的人像就足有十三四个之多。
作为一个审美技能几乎从未被点亮的人来说，我其实分辨不出艺术品的格调，更是没法对这种不同寻常的搭配给出富有美感的评价。
从我主观的角度看过去，我只觉得心下一片悚然。
但是，对于没有艺术细胞的我，视觉冲击到这里似乎并未结束。
随着视线一路扫过去，我发现除却这种表情不对称的木雕，更多的人像在脸孔搭配上也非常的诡异。
不知道雕刻这些的木匠究竟出于怎样反人类的心态，为数不多表情正常的人像们都在五官上表现出了缺陷。
不是少一只眼睛，就是鼻子被人为的削去了三分之一。再不然就是嘴角咧到了耳根，看上去像是裂口女一样让人毛骨悚然。
但是，即便五官被刻意抹去了一部分，这些人像也有一个微妙的共通点。
他们的眼睛都在弯弯的笑着，乍一看尚不觉得怎样，但看久了你就会觉得，这群笑眯眯的木雕似乎都在不怀好意的看着你，那感觉非常不妙。
发现了这一点后，我不自觉的向后退了一步。
可好巧不巧，也许是观察这些木雕太过出神，直到一阵清脆的喀嚓声飘入耳中，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貌似踩到了什么不该踩的东西。
周围太过安静，因此脆声传来的瞬间，我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条件反射的低头去看，就见我的脚边躺着一只碎成了三瓣的瓷盘。
把瓷制品这么随意的丢在墙边隐蔽位置，除了碰瓷，我真的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正经用途。
不过这个瓷盘里似乎还盛着薄薄的一层液体，随着盘身的碎裂，液体便顺着我的鞋边淌了出来。
我下意识的抬脚，眯眼分辨了一下，发现这种液体明显不是清水，从盘底透着青绿的残液上看，倒是有些像是抹茶。
我有些好奇的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捡起一小块碎裂的瓷盘，将它举在脸前使劲儿的抽了抽鼻子，隐约就闻到了一股草药味。
但比起中成药那种药草混合后的厚重感，它的味道更为清淡，似乎里面混杂了薄荷叶。清香中还有一丝隐隐约约的刺激性，闻起来挺提神的。
我对于味道不敏感，所以一时半会儿也分辨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但偷偷闯入别人家的院子还踩坏了别人的瓷盘，这委实不是一件能拿上台面来细品的事情。
可就在我心虚的准备起身溜号时，我的视线却忽然被地上另两瓣碎片吸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