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成将那两夜的“缺勤”经历描述成了极端的困乏，就像重感冒一般四肢无力，连下床都很困难。
但邪门的是，这种突如其来的病症只要闷头睡上大半天，自然而然就会康复，甚至不用吃药打针。
负责询问的警员一听就知道老人这是被下药了，想到他家那堆破烂的被盗经历，合理推测应该是王洛洛曾趁着夜色潜入了李德成的家中，在他的饮食里投放了安定一类的药物。
但很遗憾，我们小区的物业出于隐私考虑，并没有在楼道内安装监控。
即便是李德成这位问题老人，门口也没有加设摄像头。这也就导致，警方无法查证王洛洛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潜入了老李头的家中。
不过从结果来看，他借由这些小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盗用了老李头“深夜拾荒者”的身份。基本是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昭然若揭的犯下了两起命案。
监控录像中的面部定格画面不会作假，即便我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室友是个杀人犯，这一刻也不得不信了。
而随着我接受这一事实，一些恐怖的细节不由也跟着浮上了脑海。
我曾清晰的记得，孙婷的案发现场就是王洛洛亲自领我过去看的。
即便我的日常工作就是代入一些疯子的视角去思考问题，我也依旧无法想象，他究竟是以什么心理，陪我演了那么一出生动的好戏？
当时看到孙婷尸体的那一刻，他被吓得面无血色，并且吐的上气不接下气。但是在场的那么多人中，谁又能够想到，这个看上去怂兮兮的青年就是犯下这场血案的真凶呢？
有很多变态杀人犯都会回到犯罪现场去重温自己的罪行，所以当时围观的众人都遭到了警方的调查。
但因为王洛洛是跟我一起去的，甚至进入到了警戒线内部。所以根本没有人怀疑过他，而他也确实表现的就像一个无知的吃瓜群众。
可是，也许就在某个我们看不到的角落，被我们所小瞧的他，可能正在心里奚落着警方的无能，并为此洋洋自得。
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把我们这些靠刑事案件吃饭，自诩专业的人士耍得团团转，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我不太愿意相信自己瞎了眼，而且这一瞎就瞎了十多年。
黄珏大概是看出了我脸上的纠结，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这就叫“灯下黑”！这个嫌疑人的存在本身就在你的思维盲区，你想不到很正常。”
闻言，我的视线终于是从不断循环的监控画面上移了开来。但看向他的时候，还是不死心般的又了一句：“所以，你们在那个可能用来藏尸的门头房里面，有没有提取到王洛洛的指纹或者DNA。”
黄科长无奈的看了我一眼，说道：“刚才没有特意点出这类证据，就是因为王洛洛在进入屋中后根本没有做过任何掩饰。可以这么说，整个冰箱从上盖到内里的箱体，到处都是他的指纹与掌纹。屋中的地面也采集到了很多他的头发和鞋印，以及拖拽尸体的痕迹，可以说化验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对他的起诉就已是板上钉钉。”
这个结果多少让我有些意外，因为我曾亲眼看过陈曦和孙婷的案发现场，知道凶手有着极为高超的反追踪技巧，这才可以在连续两场犯罪中不留下微量证据。
可是，这个曾经被用来储存尸体和受害人血液的仓库，里面竟然布满了可以被锁定身份的痕迹残留。这种堪称愚昧的胆大妄为，实在不符合我对于凶手的认知。
“难道说，他并不觉得警方能顺藤摸瓜找到那间仓库，所以才没有做任何伪装吗？但这也不合理啊！按理说人的行为具有一惯性，能对现场那般小心谨慎的人，在储藏尸体的地方却忽然变的不管不顾了？”
对于这种有些精分的前后对比，我表示实在无法接受。
而一旁久久没开口的程警官闻言不由自主的看了看我，忽然说道：“景医生，咱们能够找到这间废弃的门头房，完全是基于偶然的目击信息。”
“想当初孙婷的尸体被发现时，我们可都没有沿着街道往这个方向寻找！毕竟那间门头房的位置是在闹市，并不利于藏尸。可凶手却正好利用了这一思维盲区，就像他伪装成李德成这个老头一样！”
程警官的话不无道理，如果换一个嫌疑人，我可能也会赞同他的观点。
但是，在我的心目当中，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将王洛洛的身影和这个凶手相重叠。
这里面当然有感情上的阻碍没错，但我还是坚持认为，这个杀死了陈曦和孙婷两个女孩的凶手，应该是个极度擅长玩弄人心的家伙。
此人做事滴水不漏，几乎能顾及到方方面面，甚至把警方的反应都纳入了预估的范围。
这种精明又谨慎的人，绝不可能会在藏尸现场随意留下指纹脚印。诸如这种低级错误，简直就是有辱他的智商。
所以我更倾向于认为，王洛洛并非此案的真凶，至多只是一个协助者，按照别人的指示在行事。而这样一来，门头房里混乱的生物证据就变的合理了。
他没有那种面对尸体还能保持镇静的心理素质，所以自然而然就会手忙脚乱，把现场搞得一团糟。
而之所以选择闹市抛尸，也未必是胆大妄为，跟警察们玩起了心理游戏。可能只是偶然间在这里发现了一间空置的店铺，所以草草的把尸体丢了进去交差，也有可能是遵照了凶手安排。
但他面对尸体时太过慌张，把真凶的警告当做了耳旁风，所以才会在现场留下那么多痕迹。
不过，我的这个推论若想成立，就必须满足一个条件，至少要证明孙婷并非是他杀死的，亦或者不是出于他的本意而杀死的。之所以会在抛尸现场留下他的DNA证据，只是某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