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又是一声。
这一次我看的清清楚楚,这是血珠从她嘴角滑落又坠在地面上激起的声音。
女孩的大半张脸都藏在细密的黑发之下,我看不清她的五官轮廓,只知道她为数不多露出来的皮肤上也都是猩红一片。
我说不上来这种颜色是沾染的血迹,还是她自己被剥去了脸皮。
但无论是哪一种,我都觉得自己招惹不起,双腿更是不争气的打起了摆子。
我想要扭头撒腿就跑,可偏偏又不敢就这么把后背留给这么一个不人不鬼的东西。
焦灼间,我下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眼睛则始终死死的盯住了女孩。
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并没有亦步亦趋的尾随我。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也在观察着我的动作。
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虽然不明白她有什么目的,但我并不想和一个喜欢啃尸体的怪物遥相对望。
所以,我选择了不着痕迹的向后撤步。
因为我知道此处距离下一个拐角已是近在咫尺,只要再往后退一个房间的距离,我就能摆脱这种被凝视的处境。
然而,随着我的身形不断后退,一直站定不动的女孩却忽然有了动作。
她虽然没有迈步向我走来,但我注意到她缓缓的摇了摇头,同时沾满血滴的手向我的方向伸了过来。
那感觉就好像……要抓住我一般?
我并不确定她想要表达的意思,但是,我想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样冲击性的一幕都不会太镇定。
那红白相间的纤细手指就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它指向我的那一刹那,我整个人都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一下。
转而想到不想,本能的拔腿就跑,那种反应速度简直突破了我生来的最高纪录。
可是我才刚一转身,就感觉自己的脸撞上了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抬眼看去竟是猩红一片!
我整个人瞬间都傻住了,根本不明白身后的走廊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个古怪的样子。
可不待我定睛看个仔细,就觉得一团团黑色的头发忽然在眼前炸开,像蜘蛛网般包住了我的脑袋。
发丝似是有生命般钻入我的口鼻,一股股粘腻的酸臭液体侵蚀着我的味觉和嗅觉。
我觉得脸上很痒,很疼,很恶心。
可当我想要伸手去扒拉这一脸的头发时,我的手腕却同时被什么东西牢牢的缠住了。
那触感犹如是被钢丝刮过皮肤,瞬间嵌入了肉里,疼得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而这时小腿部也传来了一股拉扯感。
视觉此刻完全被丝网覆盖,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本能的踢腿挣扎。
但是,缠附住我腿的东西力道却非常大,根本不给我挣脱的空间。
只是一个拖拽间,我就栽倒在地。
可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似乎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在了什么黏糊糊的胶状物上面。
酸臭的液体瞬间就把我团团裹住,就像是被摁入了一块腐败掉的面团中,不论是脚蹬还是手挠都抓不住任何固定的东西。
所以几乎就是瞬间的功夫,我整个人就陷阱了这处烂泥当中。
只不过唯一有些不同的是这泥浆的颜色是猩红的,看着就像肉泥一般,非常恶心。
我拼命的挣扎,但还是阻挡不住这可怕的下沉势头。
很快我的口鼻内就塞满了头发,眼前只剩了一片猩红,再也无法呼吸……
我的身体在快速的下沉,因为四周挤满了那种恶心的肉泥,口鼻间也全是头发,所以我根本无法呼吸。
只是片刻功夫,我觉得自己的脸就瘪成了猪肝色,胸口像压了巨石般根本无法喘息。
这就导致肺部连带着整个呼吸道都火烧一般的疼,那种自我撕扯的痛苦根本无法用文字来形容。
身体就像掉入搅拌机中,整个人在其间被不受控制的拉来扯去。
这种被拉扯的感觉非常真实,我觉得恶心憋闷的同时恐惧也开始飙升。
眼前在阵阵的发黑,死亡似乎变成了一幕慢放的镜头。每一帧都在神经上刮擦而过,带起了一阵阵刺耳的音响。
我不愿意想象等待着我的会是什么惨景,只是感觉身体不断的下坠,口腔和胃里都灌满了不知名的臭液。
这是一种近乎于撕心裂肺的折磨,但偏偏五感在这个时候依旧兢兢业业的工作。
哪怕都已经无法喘息,但还是可以异常清晰的感觉到,那些头发扎入舌尖和喉咙时的刺痛,同时手腕脚腕上的撕裂感也一刻不曾停歇。
四肢百骸被碾压成泥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肢体支离破碎的进程被知觉分毫不差的感知。
剧痛之中,我感到了害怕,感到了恐惧。
我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但我的大脑却偏偏不肯配合。所有的感觉都惊人的清晰,触觉,味觉,痛觉,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的手腕被一点点扭断时骨头发出的钝响……
这一切感知表现的太细致了,以至于每一个细节都在脑中被完美的回放。
但是,这真的正常吗?
就在万般剧痛的齐齐撕咬下,我的脑中不知为何忽然闪过了这样一个疑问。
为什么我会那么清楚的感觉这一切呢?
我明明已经无法正常呼吸了,按理说只要肺部的供氧停止,大脑马上就会因为缺氧而罢工。
五感即便不是瞬间被剥夺,也一定会逐渐的衰弱,最后的我意识也将彻底陷入混沌。
可现实中我虽然无法喘息,但一切感知却都在正常的运转。
我能闻到鼻翼间涌动的恶臭,能感到舌头被刺穿的痛苦,眼中也依稀能看到铺天盖地的猩红……
如果说在这种必死的拉扯之下,我的嗅觉、痛觉和视觉都能维持常态。
那是否说明,围绕在我周身的所有刺激本就不存在?所感所见的一切不过只是我的幻觉?
思及此处的刹那,我整个人不自觉的僵了一下。
而几乎在这个念头成形的同时,那将我紧紧包裹的压迫感骤然一松。
我整个人就像一脚踩空般猛然一个踉跄,仓惶站住脚的同时睁眼再看,就发现眼前的画面依旧颠簸,似乎是被什么力量拖着向前。
但是,周围的场景俨然不再是白炽灯闪烁的走廊。
这里的灯光虽然不够明亮,但却非常稳定的投射在我的身上,没有了之前的阴森。
而至于那铺天盖地向我涌来的腐臭肉泥,以及那扎入我皮肉的黑色头发,此刻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画面的突变让我怔了一瞬,待缓过神来抬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是被一个身着白大褂的男医生揪住了后领,拖死狗般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