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疯狂的混乱超出了所有预案，以至于区域内的狱警都乱了方寸，一时间无法镇压下这么多暴躁的患者，只能是求援于重症区。
我们这边的狱警们每天都在跟犯人斗智斗勇，但即便如此，他们冲进现场后连吼带抓，依旧是费了半个小时的功夫才把所有人押回各自的病房。
而至于引发骚乱的田子楚，医护则迅速把他送往了抢救室。
当时现场太过混乱，田子楚又疯狂挣扎不肯配合，以至于引发了大出血。被抬到抢救室的时候，人有些奄奄一息。但好在小命算是保住了，至少暂时不会撒手人寰。
院长知道这件事情后险些吓晕过去，因为这相当于是在监区内出现了暴动，性质非常恶劣。
虽然从根源上说，这并不是聚众闹事，可后果太过鸡飞狗跳，跟闹事也差不了太多。
这样的紧急事态已经好些年没有过了，院长大发雷霆，基本是把院内所有关联的负责人全都叫去了现场挨骂。
我跟在裴然身后，旁边站的是轻中症区的护士长。
我记得这个大姐，她有个很霸气的名字，叫王战英。说是他父母热爱抗战片，所以给自家闺女也搞了个很有氛围的名字。
不过王大姐的名字虽然霸气侧漏，但脾气却很温吞，是个出了名的热心老大姐。
虽然随着年龄上升，她忽然热爱上了给后辈介绍对象，这一点多少有些愁人。
我之所以能认识她，就是因为刚入职那会儿她就跑来找我，想给他们科室的小姑娘撮合一下。
即便我拒绝的很干脆，她下回还是会锲而不舍的换一个姑娘给我介绍。这样恶性循环了好一阵子，方才作罢。但每次遇到我时，她看我的眼神多少还是会带着一些不切实际的期待，让我非常怵头。
王大姐此时一脸的颓丧，原本一丝不苟戴在头上的护士帽也不见了踪影，近乎是披头散发的站在那里。
她身上的护士服灰扑扑的，肩部的接线位置明显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打底的保暖衣。看得出来，她应该也参与了和犯人们的近身肉搏战，而且战况相当惨烈。
王护士平时很爱跟人聊天，一张嘴就停不下来。但此时此刻她低着脑袋，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咬着嘴唇，满脸煞白。
犯人暴动是大事，虽然罪魁祸首是孙超，可护士长也必然难辞其咎。
王大姐已经快到退休年纪了，不知道这么一折腾，会不会被牵连的职位不保。
只是略微考虑了一下这些连锁后果，我就觉得一脑门官司。感觉惹出这种大事来的孙超真是够混蛋的，这得拉多少人替他的愚昧陪葬？
而在一众人焦虑的等候间，抢救室紧闭的大门忽然从内被人拉开了。院长一见此状立刻凑到了门边，满脸都写着紧张。
虽然里面的护士早已向外传话，告知了田子楚的情况并未危及生命，但此时负责抢救的医生刚一现身，我们的心还是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院长看向那位一身手术服的医生，急切的问道：“宋医生，犯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宋医生抬手拽掉了帽子和口罩，表情有些难看的说道：“人是救回来了，但具体情况还得等麻药劲儿过去再看看……”
他的话说的有些含糊，院长瞬间就听出了其中的问题，警惕的追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之前不是说生命体征没有问题，只是眼睛保不住了吗？难道是还有什么后遗症？”
闻言，宋医生有些紧张的揩了一下脑门上的汗珠，说道：“患者的伤势没什么问题，就是他的精神状态好像变的特别不正常！整个手术过程，他都一直在不阴不阳的冲我们微笑。按理说局部麻醉会引发一定程度的暂时性面瘫，可像他这样始终在阴笑的，还真没遇到过！”
说完他也许是怕众人理解不了，见状竟然勾着嘴角模仿了一下那个所谓的怪笑。
老院长年纪大了，有些受不了这种刺激，见状不自觉倒退了一步。但到底我们这里是地地道道的精神病院，最不缺的就是这种怪诞的事情，员工的承受力也高于一般水准。
所以院长很快就平复了心情，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道：“咱们院里的患者都有精神疾病的案底，做出一点儿不合时宜的事情也是正常现象，不用大惊小怪。这个犯人的情况有些特殊，派人24小时观察他的情况。如果麻药劲儿过去他还在笑，就立刻召集精神科的人去会诊！”
宋医生闻言立刻点头如捣蒜，而等在抢救室门边的各位负责人一听犯人救回来了，纷纷都松了口气。
只有C区的王护士长，一听田子楚的眼睛确实没救了，整个人不自觉的打了个晃。
我见状赶忙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趁着院长跟其他人交代后续安排的时候，把她搀扶到了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怎么会这样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王大姐恍恍惚惚的坐在椅子上，眼睛里写满了混乱和茫然。
她的大脑似乎已经停止了思考，有些搞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现在这一地步，只是反反复复的念叨着同一句话。
我见她明显受了刺激，如果放着不管，估计会陷入更强烈的不安和自责当中。
想到这里，我便跟着她一同坐了下来，与她搭话道：“王姐，活动室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这个犯人会突然自残？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他吗？”
护士长扭头看向我，有些痛苦的按了按额角，说道：“我不知道！当时一切都和平时一样，病人们都坐在各自的座位上，很安静的看着投影仪播放的新闻画面。我们所有人都没想到，那人会突然，突然用自己的手……”
回想当时的画面，王大姐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
不同于重症区的腥风血雨，C区是个更接近于普通医疗机构的病房。这里的护士和医生平素接触不到这种血腥画面，面对这种突发情况，毫无心理预期下自然会感到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