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傅队长此时嗓子已经哑了,说话都不敢太大声,自然没法扯着嗓子和这疯女人对吼。
见状只能是等她先骂过一阵,声势稍弱一些后才抬眼看向她,但说出口的话却与刚才警员们追问的话题毫不相关。
他看着近乎疯癫的陈笛,平静的说道:“你知不知道,所谓的“不知者无罪”,在法律上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话问的没头没尾,陈笛本还骂的起劲儿,闻言不由是一愣,有些想不通眼前这个清秀的警官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个问题?
从陈笛的档案中,我知道她的受教育层次并不高,只有初中的文凭,毕业后就直接去了工厂。从审讯的实践来看,这类人往往听不懂一些大道理,也不太愿意费脑子去听。
所以当傅文轩问出这么冠冕堂皇的一句时,我多少是有些意外,暗道他这不会是被骂傻了,想跟这个中年妇女玩普法教育吧?
不过,接下来他问出的话却是瞬间让我明白了他的用意。
傅队长看着一脸怒容的陈笛,缓缓说道:“不知者无罪,指的是没有主观恶意而触犯了法律的人。但是,作为一个受过义务教育的成年人,不论你自己承不承认,只要有持刀伤人的行为,那么就会被判刑,就会丢掉工作。失去你能失去的一切,被周围所有人瞧不起。”
“你胡说八道!一个人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说明他不是故意的,你们凭什么判他有罪!”陈笛哐哐的扯着手铐怒吼。
“凭你的儿子孙清民受过完整的义务教育,他不是三岁的娃娃,作为一个成年人,他需要承担责任。街角的监控拍下了他的持刀伤人的全过程,这都是铁证,他逃脱不了法律的制裁。而且因为他态度顽固,拒不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所以,我们根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制度,会加重对他的处罚。”
傅文轩的嗓子现在没法大声说话,可这种轻声细语在此时的陈笛听来却带着莫名的压力,让她心虚不已。
而见对面的女人眉头紧锁,态度隐约有些松动,他便又道:“给你说的更清楚一点,同等情况下,如果是主动交代的嫌疑人,我们会对他进行拘留罚款。但是,孙清民的顽抗态度表明了他毫无悔改,必须加重处罚。我们会告知他的用工单位,把持刀行凶一事永久的写入他的个人档案。”
陈笛一听会对儿子造成这么大的影响,顿时不乐意了,嗷嗷叫道:“不!你们不能告诉他单位!他会被单位开除的!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不能这么对待他!这不是要毁了他一辈子吗?”
傅文轩静静的看着她,末了很冷淡的摇了摇头,说道:“法律面前,“不知道”这三个字既不是犯罪的借口,也不会成为免死金牌。不论是谁,出于什么动机犯了罪,那都是一辈子的污点。尤其是像他这种不肯配合,抗拒执法的顽固分子,更是要从严从重处理。”
说完这句话,他便手撑桌子站起了身,一副我的话已经说完了,跟你无话可讲的模样。
而他的字字句句此时已是完全进了陈笛的耳朵,瞧着他撂完话就要走,女人慌了神,焦急道:“警察同志!你等一下!清子他不是故意不说的呀!他是真的不知道!这事儿都是我和他爹谋划的,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傅队长没有理会她的叫喊,眼瞅着已是走到了门边,闻言不耐烦的回头看了一眼,说:“我知道你想保护你儿子,但该他受到的惩罚,就算是他的父母也没有资格替他承受。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只有犯错的那人才需要蹲监狱、受处分,你和孙建国都不会被牵连的。”
说完也不等目瞪口呆的陈笛争辩,他就对着一旁的记录员又道:“今天的审讯就到这儿吧!这老两口年纪大了,咱们出于人道主义原则不要太过为难他们。从现在起,我们把重点转移到孙清民这个主犯身上,连夜对他展开突击询问,势必要撬开他的嘴巴!”
这次负责记录的还是实习生小赵,这傻孩子没什么心眼,闻言竟然是站起来敬了一礼,字正腔圆的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但他的反应恰恰踩中了陈笛的神经,中年妇人一时间都顾不上骂人了,慌里慌张的嚷道:“你们搞错了!搞错了啊!我儿子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都是我跟那人联系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啊?我跟你们说,你们这是在冤枉好人!清子他是好人啊!”
有的时候演戏必须要演全套,傅文轩既然选择以红脸的角色出场,此刻就绝对要维持“不通情理”的蛮横形象。
所以,在听到陈笛口不择言的解释时,他哪怕心里乐开了花,脸上还是绷得死死的。当即二话没说转身就走出了审讯室,末了还哐啷一声把门甩上了。
实习生小赵没有经验,眼看着队长出门也就服从了命令,屁颠屁颠的跟了出来。
而他这一走可算是吓坏了陈笛,她冲着审讯室的大门嗷嗷直喊,试图阻拦小赵的离开。可小赵哪懂这里面的欲擒故纵?眨眼也走到了门口。
原本气势如虹的陈笛此刻面色煞白,如果不是被拷在椅子上,她现在恐怕能给小赵跪下。
刺激人讲究一个火候儿,眼看着差不多了,傅文轩立刻按亮了桌上的通讯键,对着麦克风说道:“小赵,先不要跟出来,看看这女人想说什么。”
进入审讯室都需要佩戴耳扣,这是为了方便给审讯人员下达实时的指令。小赵虽然是新人,但在听到耳机里的声音时也迅速停下了开门的手。
他站定在了门口,按照傅文轩的指示慢慢的转身,面上则摆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当然了,在我看来小赵确实没理解眼下的情况,所以脸上的茫然必然是如假包换的茫然,想要骗过焦躁的陈笛简直不要更容易。
果然,见小赵站定不动,陈笛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吼吼的就说道:“我交代!我什么都交代!这些事情都是我干的,我儿子孙清民他真是被冤枉的。是我故意瞒着他的,你们不要再审他了,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要是有一个字撒谎,天打五雷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