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血性休克是一个渐进的过程,你会从最初的轻微头晕,发展到四肢无力。然后是意识恍惚,呼吸困难,周身阵痛,最后才在迷迷糊糊间失去意识。
这个过程根据抽血的速度不同,对于当事人的折磨程度也各不相同。
可能他们会在一个小时之内就丧失知觉确定死亡,但也可能会在大半天之内都保持清醒,一点点的感受身体内血液被抽空伴随的副作用。
在这种时候,顽强的生命力反而会让人生不如死。
想到了这一点,我不由看向阎笑问道:“能推断出孙婷是被一次性抽血抽到了致死量,还是说……”
可我还没有说完,他就摆手道:“一次性大量抽血会加速受害人死亡的进度,而如果她心脏停跳的太快,相当于有一大部分的血无法被抽出。从刚才的解剖来看,这女孩被放血的非常彻底,几乎是完全抽空了。这也反向说明,抽血的速率很低,是一点点慢慢把人耗死的。”
我听的心里不舒服,皱眉道:“凶手要这么多血做什么?当年那么多起案子,他都做的很干脆,没见有这种慢慢折磨人的爱好啊?同一个人的作案手法有可能变化这么大吗?”
大概是阎笑本人也在考虑这个问题,闻言他看了看电脑屏幕,并没有立刻回答。
一时间法医室忽然又静了下来,反而是裴然从旁插口道:“尸体保存的状况怎么样?我是说,距离死者生前的样貌体态来讲。”
“因为血都被抽干净了,再加上经过了冷冻处理,四肢多少干瘪了一些。但是,整体来讲尸身保存比较完整,就连受害人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抛尸时沾了灰尘。在这个案子里面,抛开最后的砍头外,凶手算是非常用心的在保持受害人生前的样子了。”
阎笑转头看了过来,随口答完这句话后,不自觉的眯起了眼睛。
我看着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的模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而这时就听裴然从旁说:“所以,并不是凶手的作案手法变化了,而是他这场谋杀的目的和之前的几起案子截然不同。他放血不是为了折磨,而是想要保持受害人的体貌状态。”
他的话提醒到了我,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顿时油然而生。
被冷冻的尸体在犯罪心理学中有两种特殊的意义,第一种是为了延缓被发现的时间,算是一种被迫的藏尸处理。
第二种则是出于凶手的特殊需求,必须将受害人保持原样,以便于每次看到的时候都能帮他回味作案时的体验。
所以综合这两种心理,被冷冻的尸体永远是被意外发现而非被抛尸在某处,因为这违背了凶手精心处理尸体的动机本身。
而无巧不巧,孙婷的尸体上却同时兼备了这两种矛盾。
精心保存的尸身却在冷冻后做出了削首处理,这是一种致命的破坏。而尸身在解冻后被大刺刺的扔在小吃街的街角,还将现场布置成了一个想不被人发现都难的状况,这也违背了藏尸的初衷。
这桩桩件件的事情都说明了一个问题,凶手的所作所为在前后矛盾,仿佛精分了一般。
又或者说,做这些事情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到了这种可能,而阎笑显然也回过了味儿来说道:“眼下这个案子和当年的血瞳案也许是同一个凶手所为,但是,抛尸和寄快递的,可能另有其人。只是,第二个参与进案子那人,为什么要做这些多此一举的事情呢?”
我想了一下,说:“人头快递是寄到我家的,尸体也扔在了我家附近。从这个层面看,后来出现的这个人,他的一系列操作都是针对我的。”
裴然说:“不止如此!孙婷本身就是你的患者,再加上那本留在她寝室的日记,你从最初就是凶手威胁的目标。所以,即便操纵这个案子的人有两个,他们也都是非常明确的指向了你。”
“被人这么惦记,你自己反省一下,是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啊?”阎笑贱嗖嗖的从旁看热闹。
闻言,我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只是就事论事道:“但有个问题我想不通,既然目的是共通的,凶手为什么不在杀死孙婷后立刻抛尸呢?等待这几个月的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
裴然想了想,说:“可能是当时没有作案机会。”
阎笑这种实证派一向听不得这种不确定性,从旁跃跃欲试的插嘴:“看吧,你这说了就等于没说!懂点儿逻辑推理的都能想到,没事发当然只能是因为凶手在等待时机喽!”
可我听完却不以为然,皱眉看了看尸检报告,转而面向裴然说道:“搞不好凶手还真没有下手的机会啊!虽然尸体冷冻后,死亡时间无法被精确,只有一个大致估算的日期。但那个时候,咱们好像恰好因为罗心雨的人彘案子而去了趟江城市吧?”
这件事情在当时算是一个意外,毕竟谁能想到南方边境上的小城会出这么大的案子,而且无巧不巧还要征调潜梦师前往……
阎笑当然不清楚这个小插曲,闻言不由是愣了一下,问我道:“你们这趟去江城花了多长时间?”
我指了指裴然,说:“他倒是几天就回来了,我记得是因为临时有个会议还是什么?至于我,那花的时间就长多了。我甚至因为要查一些细节去了趟深山老林,等再回到望京市,年都过完了。”
阎笑木着脸看着我,喃喃的说道:“孙婷的尸体确实有轻微的腐烂迹象,这说明并不是一开始就进行了低温处理,而是在常温环境下放置了一段时间。如果你们的推测是对的,那就说明是因为你的临时出行让凶手不得不冷藏了尸体。”
但他说完又不自觉的摇了摇头,否认道:“但是,这也还是说不通啊!毕竟你就算出门一个月,也总归会回来。为什么他在你回来之后,也没有立刻抛尸呢?这次又是在等什么?”
我干笑了一下,说:“这你恐怕得去问凶手本人了!也许,他觉得横竖都已经冻起来了,与其匆匆忙忙的抛尸,不如再仔细安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