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我没有晕血的毛病，不然这么近距离下围观到这残忍的一幕，十有八九是得昏厥过去。
但纵然没有洁癖，对于这种原始的肉食加工，我也委实没有经验。
手试探着摸向水池里摊开的猪大肠，哪怕隔着厚厚的一层塑胶手套，我依然感觉到了一股温热，想来这只可怜的猪应该刚死没多久。
想象力永远比现实可怕，我犹犹豫豫的抓起一截红呼呼的东西，顶着巨大的恶心感将它们放在了喷淋头的下面。
冰凉的冷水冲出，很快就带走了上面仅存不多的那点儿温度。
我因为害怕穿帮被人识破身份，虽然胃里翻江倒海，还是学着隔壁清洗池工人的样子，一寸一寸细致的清晰掉内壁上的残留。
对面的工人见我终于不再傻看着，盯了我一会儿后就重新埋头开始处理自己眼前的“东西”，不再搭理我。
但我此时感受着指尖的触感，想到自己正在做的事情，险些是把自己给活活的恶心死。
这种要命的活计我坚决不想继续，所以匆匆处理完手边那一滩后，我感觉已是抵达了忍耐的极限。趁着对面的老哥去推下一头猪的当口，我立马是脚底抹油的溜向了西南角的侧门。
我并不清楚这个工厂内部的构造，但想到刚才那个工头模样的家伙就是去了这边，应该不会是个死胡同，因此便也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可谁成想这推拉门一开，不等我看清屋内的构造，一股潮湿的蒸汽已是扑面而来。
我现在浑身上下都包在无菌服下，这骤然的温度上升顿时让我觉得闷热异常，赶忙眯眼去寻找热量的来源。
而一看之下我就发现，这屋子竟是一个蒸煮间。屋内架设了十来口大锅，工人们手里拎着一根根极长的金属棍，正在不断的搅动着锅内的东西。
每一口大锅都在咕嘟咕嘟的冒着水泡，水面上挤得满满当当，似乎盛了不少东西。
我走近锅边垂眸看了看，发现里面浮浮沉沉的东西成分非常复杂。有内脏模样暗红发紫的肉团，也有长长的骨头，甚至我还看到了几个类似羊头的东西浮出了水面。
这难道是在熬汤？
脑子里冒出这个大胆的念头时，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激灵。而恰在此时，汤锅旁的工人们也已是发现了我这个外来客。
就像刚才那个工头没有识破我的身份一样，全副武装之下，这帮人也没能认出我不是他们的同伴，见状很是自然的让我过去搭把手。
从刚才清洗猪大肠的环节开始，这种原始的肉食加工流水线已是刷新了我的底线。所以面对他们的要求，我也只是麻木的点了点头。
见状便按照他们的指示，将锅边成桶的肉块和大骨拎起来，一股脑的倒入了滚滚的肉汤之中。
这边的工人同样分工明确，熬汤的，加水的，加料的各有各的职责。
我帮着他们倒了两三桶满满当当的动物肝脏后，似乎因为一次性量加的有些猛，超过了预计的标准。他们立刻手忙脚乱的搅拌起了锅里的汤汤水水，一时间忙的不可开交。
见没人再让我帮忙，我立刻假装去准备新的生肉和内脏，拎了两个空桶就快步走向了这个蒸煮室的更深处。
我现在已经初步摸索出了这个工厂的规律，似乎每隔着一扇推拉门，里面就是一道全新的工序。
走过了这间偌大的蒸煮室，接下来的几间屋子就没有之前那般的规模了，普遍都是小而精的琐碎处理。
他们大多都是在准备着一些特定的料理，比如肉块的切片，唯一的不同就是这一切割过程全靠工人的一双手和一把钝刀，速度之慢自然可想而知。
王佩文和后期遇到的女服务生都曾明确的告诉我，工厂的产品会被发往世界各地。
虽然就我眼前所见，这些东西都是粗制滥造的典型，毫无商品价值。但这不过是来自一个正常视角的审视，想必这座工厂的卖点本就不是产品本身，而是产品背后衍生出的掌握他人命运的控制欲罢了。
当时听她们说起时我并没有实感，觉得这样人傻钱多的疯子只会是小众。可此时走入了工厂深处的打包间，我才真正意识到这并非夸张。
在这些高高摞起的包装盒上，我看到了一连串的标签贴纸。
这些贴纸似乎是按照国别将货物们分到了旁边大大小小的货架上，标签上的地址从我能认得的中英文，到一些鬼画符般的文字，各种地方应有尽有。
不过，虽然这些盒子上清晰的列明了收货地，但收件人的名字一栏却全是虚拟构成，一看就知道是随机生成的网名。
我走到打印标签的主机边看了看，发现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界面竟然有几分熟悉。再一分辨上面的logo标识，这才认出竟然是希尔法湾的后台界面。
希尔法湾这一灰色论坛我已经接触了好几次，原本还觉得这些藏在深网里的东西都诡秘莫测，寻常生活中肯定是不见踪影，哪成想它们竟然是这般的无处不在。
此间深入这个工厂的内部虽然冒了不小的风险，但从结果来看还是摸出了几分对方的底细。
即便我们在这个梦境中找不出周龙具体遇害的真相，可根据已知的信息，却也不难推导出一条灰色犯罪网络。只要顺着这条线去查，早晚可以寻到这座海岛。
这样看来，我在这一路担惊受怕，还几次险些送命的价值还是有的，我不由是在心中小小的感慨了一下。
正打算功成身退的找机会离开，哪成想就在我浏览完打印界面，准备起身之际，后脑勺忽然传来了一阵钝痛。
这剧痛传来的毫无征兆，在此之前我的耳中也没捕捉到任何可疑的脚步声。
但这工程内部各种杂声此起彼伏，就算是在这个包装间内，打印机的嗡嗡声和纸箱的搬运声也不绝于耳。想要从这一堆混乱里精准的识别出悄悄靠近我的脚步音，想来也有几分难度。
我觉得的眼前一黑，只是来得及回头瞟一眼身后，视野就完全黑了下来，瞬间失去了意识。
不过在最后这个失神的刹那，我已然看清了身后人的身形。
这个对我敲闷棍的家伙也带着巨大的口罩，穿着和我一样的制式无菌套装。可护目镜后的那双眼睛，我却是感觉无比熟悉。
这是个女人，一个我认识并且熟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