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这个荒村的每一个夜晚都是通宵达旦的点着灯,所以这陌生的景色,立刻把我吓醒了。
我一个激灵坐起身,随之惊恐的发现屋内的烛火竟都已熄灭。与此同时,不论是精神恍惚的隋文浩,还是碎碎念的王佩文,此时都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一间卧室内,竟然就只剩了我一个能喘气的。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变故,借着月光的照明,我同手同脚的走到了桌边,拿起火柴复燃了油灯。
而随着烛光的摇曳,我方才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卧室与我昏睡前没有太大的分别,只是被我们牢牢封锁的屋门,此时已经四敞大开。
我举着油灯走到门边,刚想呼喊一声看看还有没有人在竹楼内,目光却是先一步瞟到了门边蜷缩着的一团黑影。
我的心脏剧烈的跳动着,我预感到那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却抑制不住自己的脚缓缓向着它的方向挪动。
油灯的光亮摇摆不定,光影中,一具漆黑的焦尸像个婴儿一样悄无声息的蜷缩在门口。
因为他手臂伸展的姿态太过有标示性,所以我只看了一眼就认了出来,这是王科的尸体。
在前天,我们将王科的尸体留在了寨子最东头的那间竹屋内,与那台破旧的发电机为伴。
而如今,就像倩倩的尸体会忽然失踪一样,王科的尸首也悄然改变了位置。
我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我逐渐意识到,留在屋内并不能阻止死亡的循环。
我们在这个村寨中所做的一切,果然都是徒劳的。
我绕过王科,径直推门走向了屋外。
此时仍然是夜里,环顾四周都是一片的黑暗和死寂。
我知道死亡的循环已经再度开始,如果王佩文和隋文浩都在我睡下后死亡,那么我现在被杀的概率就很低。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里对我来说只是梦主的一个噩梦。
现实中梦主没有死在这个地方,这就证明此地仍然存有生机。
可是心里清楚是一回事,真正实践起来却有着无尽的压力。
七个幸存者正在一个个的死去,而最可能的凶手,每当我怀疑到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一定会死。
这就好像是一个死亡的连环,由倩倩的横死悄然开启,一个接着一个,一环扣着一环。
因此我不得不认真考虑,在这个村寨之中,是否存在除我们几个遇难者外的第八人?
这个人是否是那个鬼影?又是不是所有杀人案的凶手?
这样思考着,已是凭借印象走向了村寨的最南端,在那里有一间小屋。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我与隋文浩的地毯式搜索在这间小屋前戛然而止。
因为我们在倒数第二间的竹楼里发现了无线电话,而自那之后,死亡的阴影就一直笼罩着我们,所以再没人提出继续探索。甚至连我也默认了这件事情,并且丝毫不觉得奇怪。
如今想来,这一切就好像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不到一个恰当的时候,答案就始终会藏在暗处,直到一个选定的时机到来时,它才会彻底展现在我们的面前。
所以看着眼前黑漆漆的小竹屋,我的心也渐渐提了起来。
因为我意识到,这里可能就是这个梦境的症结所在,也是这个梦的终局。
可是即便有着十足的心理准备,但当我透过窗户向内悄悄张望时,我却仍然被一地的残肢吓得浑身战栗。
从破碎的布料上,我瞬间就意识到将死之人是王佩文。
但是更让我意想不到的是,那个手握木斧,正在劈砍王佩文肢体的人,竟然会是隋文浩。
此时,隋文浩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肉糜和血迹,血肉的混合物噼噼啪啪的从他身上落向地面,看上去即恶心又恐怖。
然而这一切全然没有影响到他手下的动作,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他再度抡起了带血的斧头,在我的注视下毫不迟疑的挥向了王佩文的小臂。
女人纤细的胳膊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一声惨嚎过后与肢体彻底断开了联系。
就像是屠夫案板上的肉块,王佩文的小臂受力向上弹起,随后又重重的落下,溅起了一片血花。
屋内并没有灯光照明,所以从我的角度,只能隐约看到王佩文倒在一片血泊之中。
她就像一个被刀捅出了无数窟窿的血球,血液止不住的喷射而出,疯狂的涌向地面。
大出血会置人于死地,但却不像是斩首一类能够立刻致死,这中间可能有一个极为漫长又痛苦的过程。
我眯着眼睛拼命想要看清王佩文的脸,可遗憾的是,屋里实在太过昏暗。我只能看到隋文浩一下又一下的挥起斧头,重重落在她的肢体上。
我的耳中充斥着女人变了调的惨叫声,刺耳又令人战栗。
人总有恻隐之心,即便是与我毫无干系的一个人,但就这样目睹她的惨死,我觉得自己仍然做不到。
可就在我试图出声干扰之时,一双手却是毫无征兆的从我身后伸了出来,一把捂住了我的嘴巴。
因为全神贯注于屋内的骇人景象,我丝毫也未觉察到身后有人靠近。
所以在感知到那双冰凉的手时,我浑身都抑制不住的抖了起来,一串恐怖的联想瞬间划过脑海。
我不知道来人是谁,但这个村子里除去王佩文和隋文浩,显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东西的存在。
所以就在我以为我也要挂掉的时候,那个从后控制住我的人却是在我耳边低语道:“我记得告诉过你,潜梦师不能干预梦里既定的事实,不然梦主的意识会絮乱,梦境会立刻崩溃。我们只是这个梦的看客,永远不要想着参与其中,也不要想着改变什么!”
这个山崩于前后左右也能八风不动的调调儿,我太熟悉不过。
因为这正是我大学时代的噩梦,同样也是我如今的上司,来自裴然的声音。
然而,就在我这边稍一分神的功夫,屋内隋文浩的疯狂也已是飙至了巅峰。
我的余光之中,就见他毫无章法的一通乱砍。斧起斧落间,血肉模糊的断肢与内脏如雨落般坠向地面,溅起了无数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