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没想到我话音落下，方旭竟然没有追根究底，相反他只是有些意外的问：“他入梦多长时间了？”
我估摸了一下时间，下意识的答：“马上三天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样的梦境，到现在一点儿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呢！”
电话另一头的方旭不知为什么忽然沉默了下来，在我以为他断线了的时候，他才忽然开口问我道：“裴教授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他的问题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纳闷的说：“他的状态全年不都保持在一个水平上？入梦前，他还兴致不错的捉弄我来着……”
然而，听筒里的方旭此刻却是一改平素说话时的慵懒，很急切的问我道：“我不是说这个，我是指他最近是以什么频度入梦的？”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着急，但还是想了一下跟他说：“这一个月里，我知道的这应该是第二次。但我过年期间出了趟差，之后又休了一阵子病假，所以他具体的入梦安排我也不太清楚。”
方旭在电话那头静静听着，闻言语气里竟是带出了一丝焦虑，跟我说他马上来一趟。
我刚想说他在梦里你帮不了他，但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处理中心位置相当偏远，哪怕方旭是立刻动身启程，等他赶到我们这里时也已是到了下午两点半。
而他刚一推门走入病房，就火急火燎的冲向了镶嵌在墙体内的主机电脑。
我其实不太明白梦境同步技术的操作原理，但下意识觉得这种连接脑波的玩意很危险，不能轻易触碰，见状本能的跑去阻止。
然而，方旭此时却是神情焦虑，见状抹了一把脑门上跑出来的热汗，没好气的说：“我就是这个系统的开发人员！你担心什么！”
他这句话不亚于惊雷一记，闻言我瞬间傻在了原地。看着他手指如飞的操作键盘，不由小心翼翼的问他：“这是出什么事儿了吗？你为什么这么担心裴然？”
方旭此时正全神贯注的检查系统，闻言急吼吼的说：“这还用问么？我当然是怕他重蹈覆辙啊！”
重蹈覆辙？
我愣了一下，这件事情我的确没有听说过，或者说打我入职以来，就没有人跟我谈论过之前科室里的事情。
我只从护工嘴里偶尔听闻，潜梦师的职位已经空缺很久了。
至于上一任离职的具体原由，他们尚且一无所知，更不用提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裴主任的秘辛了……
因此，眼看方旭似乎知道点儿什么，我不由急切的追问道：“他之前入梦时是不是出过什么事？”
我不清楚方旭和裴然之间的关系，但至少这位院士并不受限于二院体系，他并没有王晓雨的顾虑。
但即便如此，这家伙也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而是一边操作键盘查看情况，一边随口回道：“梦境同步系统是我一手开发的，所以这中间的风险没人比我更清楚。哪怕是心志再坚定的人，随着入梦次数的增加，对于现实和梦境的区分也会逐渐变得模糊。”
“而你应该也知道，如果太过沉浸于梦境本身，把虚幻当成了现实，那么你就很难挣脱出来了。”
“可是，梦境本身只是一个和自身无关的情境故事，即便你有再强的带入感，终究那也是别人的记忆片段。如果是感性点儿的人也就罢了，像裴然这种情感上的绝缘体，我不觉得他会区分不开梦主和自己的情绪……”我纳闷的嘀咕。
方旭闻言叹了口气，说：“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梦境本身的感染力，当然也可以当作是这个系统本身的缺陷。换个简单的说法，梦境不仅会把潜梦师卷入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在一些特殊的条件下，它还有可能勾动潜梦师本人的回忆。”
他说着意有所指的瞥了我一眼，续道：“这也就是说，当一个梦境恰好融合了梦主和潜梦师两人的记忆时，你对于现实和梦境的区分能力将无限趋近于零。”
“如果不是存在这个随机出现的系统BUG，我也不会要求你们每次入梦都必须两个人了！因为参与同步的人越多，梦境对潜梦师的感染力就越差，难以牵动出你们个人的记忆片段。”
裴然之前也跟我强调过入梦需要至少两人，但他一向惜字如金，没有跟我解释其中具体的原由。
如今听了方旭的这一席话，我不由是茅塞顿开，忍不住问道：“既然是随机BUG，那是不是说，这种特殊事件的发生完全无迹可寻，全看个人的运气？”
“那倒也不至于……”
方旭含糊了一句后才缓缓解释道：“所有的系统程序都有一个循序渐进的测试过程，梦境同步目前还不完善，但触发负面事件的几个契机，还是大致被我们测算了出来。其中最常见的有两种情况，一个是梦主和潜梦师有相同的记忆片段，另一个则是频繁入梦的后遗症。”
我听到这里眉头不由一皱，而此时电脑屏幕上的解析条终于走到了100%。
方旭眯着眼睛看了那堆天书般的字符一眼，原本紧绷的面部表情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松了下来。
方旭滑动鼠标又看了屏幕一会儿，长舒了一口气说：“对于第一种情况，以我们目前的技术来讲无能为力，只能尽力避免，一旦遇到了就全靠个人造化。但是，从机器目前给出的分析结果上看，裴教授遇到的应该是第二种情况。”
“这一种突发情况不会完全融合两个人的记忆，潜梦师往往是陷在了自己的潜意识世界里。换言之，他其实根本就没有进入对方的梦境，而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梦里面。”
“这是不是说，梦境的同步失败了？哪怕现在切断连接，裴然也醒不过来？”我问。
方旭轻敲着键盘不知又在查看什么，随口说：“同步只能说是部分失败了，他们两个人的脑波之间，虽然同步率不高但关联依旧存在，切断连接并不是什么上策。对了，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梦中梦”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