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人的语气言之凿凿,一瞬间竟让我都不自觉的顺着他们的思路考虑一下。
两人口中的这个故事荒诞吗?
也许吧。
作为旁观者的我而言,听到耳中的每一个字简直都是耸人听闻。
但这里也存在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很他们的视角本身就是病态的,是不正常的,这跟我们医院里在住的那几百号疯子又有什么区别?
在他们的眼中,五名受害人都是我的样子,幻觉支配下的大脑让他们坚信自己所见的一切就是真实的。
血瞳案最大的难点就在于所有受害人的背景全无共通之处,这让警方无从缩小嫌疑人范围。虽然死者的遗体上充斥着明显的仇杀痕迹,可无论如何交叉比对受害人群体的交际圈,依旧得不出答案。
这个问题曾让无数刑警想破了脑袋,哪成想答案竟然这么简单。
凶手的犯罪居然是建立在幻觉的基础之上,他跟受害人们无仇无怨,不存在犯罪动机,甚至事后都无法指认受害人的脸孔,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这段谋杀经历。
精神病人犯下谋杀重罪的并不少见,少见的是在这种极端的精神状态之下,他居然没有在现场留下任何能指向他身份的痕迹。
我觉得这并不合理,如果真相真像他所说的那样,他是把那五名受害人错认做了我,继而实施了充满报复欲的杀戮。那么犯罪现场应该会留下很多混乱的物证,即便不能直接指向他的身份,也可以暗示出凶手的精神并非清醒。
有逻辑的理智谋杀和疯子的无脑犯罪,那可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极端。
前者会毁灭罪迹,而后者往往会把证据大摇大摆的留在原地。因为他们疯狂的脑袋照顾自己还来不及,哪还有空余的精力去瞻前顾后?
血瞳案的犯罪现场太干净了,根本不像是一个精神病人发疯下的产物。
难道凶手有两个人吗?有人在田子楚杀人后清理并伪造了现场?
这个念头冒头的那一刻,我忽然想到了虚影口中的那个“老师”。
类似的称呼让我想起了如今仍被关在看守所的中年大妈陈笛。她曾一度失言,给警方透露出了一个名字,“温老师”。
我们不知道温老师是谁,但显然这个人的存在促成了孙建国的自杀,甚至引导了后来的爆炸案。
如果资助了田子楚的这个“老师”也姓“温”,那整个血瞳案估计就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样子了。
毫无疑问,温老师的存在至关重要。可我如今身处的这个景象却只是一段记忆闪回,我无法参与其中,只能全指望眼前二人的对话来揭露真相。
而他俩在这个空间内倒是肆无忌惮,又或者说,这其实就是田子楚那疯狂的脑袋在某一时刻的臆想。所有的对话不过都是他的自言自语,只是通过镜面的形式表现出来罢了。
在精神卫生中心的时候,我也收治过几个有着类似症状的患者。他们的身体里好像寄居着复数个灵魂,彼此之间可以无障碍的交流。
有的人也像是田子楚一样,会对着镜面中自己的映像有说有笑,而有的病情更危重一些,干脆就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对于我们这些无法参与到他们世界中的人来说,这些场景既荒诞又恐怖,每一个细胞都透露着不可理喻的气息。可对于当事人来讲,事情就合情合理的多。
似乎是为了应证我的猜想,虚影的话音落地后,田子楚的脸部肌肉剧烈的抽搐了几下,最后定格为了一副扭曲的怒容,恨恨道:“但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那晚他依旧没能被杀死,反倒是我的脸被毁容了!如果不是他,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说着,他便暴躁的抓起了头发,镜中的虚影看着他的样子,嘴角勾起了那种讥讽的弧度,再度开口道:“这只能说是你咎由自取,那晚我曾问过你的吧?要不要我帮你弄死,但你死活不肯让我插手,这才导致被他反将一军,而至于你……”
虚影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同样是从山崖上掉下来,你不仅把脸摔破了相,脑子还摔出了问题,在病床上当了好几年的植物人。如果不是你那老师不肯放弃,最后坚持把你送去国外治疗,还帮你整容,你在那场事故之后就彻底成为废人了。”
镜中人的话一如既往的刻薄,但此时我的注意力却被他话中的一个描述吸引了过去。
从山崖上掉下来?
我眯起眼睛看向田子楚,而这时就听他咬牙切齿道:“我经历了那么多次整容,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再回到望京!但是,当我回国后老师却警告我不准再对景修下手。在我百般哀求下,才勉强答应让我从事跟他坐相同的工作。”
“不过好在潜梦师这个项目,当年就是心远中心的重点实验之一。只是当时的梦境同步系统还只是个雏形,并没有现在这么系统和人性化。那时候死在梦中的实验品不计其数,我和他算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说到这里,他不知为何忽然自嘲般的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喃喃道:“当然了,对于他来讲,那恐怕只是众多优秀实验结果中的一个类目。可对于我来讲,这却是我的全部。但也正因为这样,我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潜梦之上。”
“经过那么多年的练习,我早已掌握了控梦的技巧,比起他那半调子的水平不知强出了多少!所以,我才有了现在这个大胆的计划。我知道老师不舍得这么珍贵的小白鼠,惨死在我这个替代品手里,一定会阻止。可如果小白鼠死在了梦中,他就没机会干涉了吧?”
田子楚的这番话,不由是让我想起了法医鉴定车上的那场混战。
说实话,在梦境之中的我还从吃过那么大的亏,简直是被全方位碾压。
如果不是夏思哲曾教过我控梦的技巧,恐怕我会比他预计的更不堪一击。大概率没有现如今的这番经历,我便已是在他的刀下一命呜呼了。
有一些阴差阳错总是那么奇怪,简直就像是要让人死个明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