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曼姐，有你的信。”李炽进屋时，手里拿着一枚信封。
室内烟雾缭绕，赵晓曼嘴上叼着一根烟，听到这话哼笑了一下，洗牌的手却没有停下：“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还有人会给我寄信？我干弟弟呢？来，帮你姐姐读一下，你姐不识字。”
从暗处的沙发上站起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信展开后轻笑了一下。
“是季浦平的字迹，他要通知你我还没死呢。”
说话的人被麻将桌上的小灯照出一扇犀利的轮廓，居然是严鱼？他就是赵晓曼新认的干弟弟！
美艳的女人抬起手来，严鱼恭敬地将寸头送到了干姐姐的手里：“早点解决哈，有事找李炽帮忙。”说罢赵晓曼放下手，注意力又回到了牌上。
医院里，医生拿着季浦平的片子：“你这有点轻微脑震荡啊，怎么弄的，头晕不晕？”
“啊，从楼上摔下去了。头有时候会晕，然后晚上做噩梦，很难醒。有时候醒过来一会都分不清是做梦还是现实，要缓好长一段时间。”季浦平脸色有些憔悴。
医生推了一下眼镜：“你这个脑震荡啊，不是很严重。照理来说不会有这么重的症状，噩梦应该是跟你平时的压力有关系，放松一点。有什么烦恼啊，多和朋友们聊聊。要是持续分不清梦境现实，就要去精神科看一看。”
季浦平没有应声，他眨了眨眼睛，视线从医生身上挪开又不自觉地扣手。
又是杀人又是分尸还有自己被杀的，压力能不大么……他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眼看到了李炽带着两个打手在门口，他们见季浦平出来立刻迎了上去：“季老师，上车吧，送你回去。”
坐到了大众的副驾驶，季浦平虽然神色如常，但是神经紧绷着扫视整车。
离开了人来人往的街道，车子逐渐驶向小镇的边缘。在天边青山露顶的一瞬间，后座的小弟突然一个暴起，将早就藏在手中的钢丝，往前座一勒！但是他的手中并没有传来熟悉的钝感，再抬头却看到季浦平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子，弓起背贴到车玻璃前，头顶着车顶，手里的匕首架在司机座的李炽脖子上。
“炽哥！”另一边空手的小弟喊了一声，两人在后座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好家伙。”李炽稍稍闪避着脖子上的刀，脚里慢下车速，“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勒你。”
季浦平尽量保持着面无表情：“副驾驶位的枕头侧面有两根极细的白色线状痕迹，经常用这套吧。”他话音刚落，一阵不合时宜的晕车突然袭来，季浦平青着脸用匕首卡住了李炽脚下的刹车。
接着捂着嘴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马路，在路边荒草里大呕起来。
打手们面面相觑，看到李炽打了个手势，他们便下车离开了。
“脑震荡吧。”李炽站到季浦平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递给蹲在地上的人，“严鱼说跟你打了一架。”
季浦平抢也似地从他手里接过手帕，捂住了嘴后，往上斜视眼睛里充满了怒气和警惕。
“哦对，”李炽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不仅是严鱼的兄弟，还是林场帮的弟兄。你来小镇日子不久，不认识我们很正常。顺便通知你一下，严鱼现在是我们老大的干弟弟。信什么的，就不要寄了。”
季浦平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睛，他觉得自己现在可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丑了。站起来时，因为手帕捂着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表情：“你想干什么，来吧，给我个痛快。”
李炽没预料到这样的对白，他以为季浦平至少应该求饶，带着有些惊讶的眼神，他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气质与此地格格不入的南方人。
“我想干什么？你以为我要杀你吗？杀人可不是小事，我们这种遵纪守法的老实人怎么会随便做？”
季浦平哼笑了一下，把沾了呕吐物的手帕扔回给了李炽，他一万个不相信这么好的机会严鱼会放过自己。但是面前这人为什么不动手呢？
严鱼应该是刚认赵晓曼作姐姐，所以格局上不会跟李炽有竞争关系。
李炽帮严鱼的忙找到自己，大概率是因为自己身上有赵晓曼要的好处。季浦平吸了一口气，钱的事严鱼不会那么傻说出来，那他能给赵晓曼的好处只有俱乐部的管理权了。
所以李炽更应该要杀自己啊，他为什么不动手？可能不是他不想动手，而是他有绝对不能动手的理由。
When you have eliminated the impossibles ， whatever remains ， however improbable ， must be the truth。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这是季浦平其中一本外文原版书中的局子。
“你是警察。”季浦平的语气很模糊，听不出是疑问句还是肯定句。
“你可真能猜。”没有半点犹疑，李炽驳回了他的话，同时他的心中忽然闪过一阵几不可查的恐惧，有一些是因为自己的身份有暴露的危险。更重要的事，他调查已久的黄纸杀手的形象，突然因为面前这个人具象化了起来。
在暗处那一个冷血的，极度聪明的罪犯。和他回到镇子上所见的那些混混都不一样，自己那种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运筹帷幄，忽然像是被戳破了一般。
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严鱼向他提出请求的时候，一提到季浦平，跟提到阎王一样嗓子里无端冒出一股敬畏来——关于这人的手段，严鱼怕是见识过更多。
一场无声的对视在二人之间愈演愈烈，耳边的西北风仿佛喧嚣到噪音的程度。
季浦平突然勾起了嘴角，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抓到你了。
“那你送我回俱乐部工地吧。”
他肯定是警察，季浦平放下了心，回到了车上拔出卡在刹车里的匕首。
车子开始往前溜的时候他索性闭上眼睛养神。不到两分钟，季浦平感觉到另外一边有人上了车，匀速行驶的感觉让他好受了不少。
“别掺和我和严鱼的事，我们俩的事，和你们在查的那个黄纸案子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