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之后，尉司衍与蔺谨晟持枪相对。
他一走进来就知道为什么蔺谨晟能安然无恙了，因为这间房竟然是全玻璃幕顶，此时此刻，头顶之上，湛黑的星空之下，屋顶玻璃大开着。
是他失策。
“三哥果然了解我。”
除了他刚刚用望远镜看到的在别墅外围站岗的几个人，别墅里面竟然根本没有人力布防。这就表示老三不仅猜到了他今天晚上会来，而且，相当有恃无恐。
“小菀的心根本不在三哥身上，三哥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尉司衍话刚说完，华菀就从里间走了出来，“尉司衍，你回去吧！我不会跟你走。”
“小菀，不管是我的成败，还是华澈的安危，都不需要你委曲求全。”正因为知道她的态度，他才会更加坚持故技重施，因为只有连她也一起迷晕了，才最方便带走她。
“殷九在楼下，你自己走下去。”尉司衍毫不在乎她的心意已决。
华菀全然不为所动。
“三哥，别拿庄裴茹糊弄她了。”眸光一转，尉司衍面色阴鸷地看向蔺谨晟，“一个暗恋你多年的女人会帮着你讨好你的太太，自己的情敌？”
“小菀，过来。”他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和安抚，旁若无人一般。
蔺谨晟则不紧不慢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尉司衍，我累了。”华菀的视线始终停留在尉司衍一个人身上，是贪恋，也是决绝。
这一刻，她真心希望与彻底他了断，“他们都死了。”
“我只有华澈了。”这还是华谨死后，她第一次落泪，“我不能冒一丁点儿险。”
“我现在是真心选择跟他走。”在尉司衍变幻不定的眸光注视之下，她一步步朝他走过去，站在了他们之间，“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
他不接受，“小菀！”
华菀举步走向他，“我已经决定了。”
她一步步抵上他枪口，“并且，我一点儿也不委屈，我心甘情愿。”
尉司衍眉心的川字渐显，“你知道我不可能同意。”
华菀举目望着他，“那你开枪。”
“我死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触手之间，两个人就这样无声对峙。
尉司衍只觉得不淡定，即便是她亲手将刀子捅进他心脏的那一刻，他也没有如此慌乱过。
他感觉到她整个人毫无生机。
“那我自己来。”她伸手覆上他持枪的手。
——“华菀！”尉司衍迅速将枪口移开！
——“小菀！”蔺谨晟也同时出声。
她粲然一笑，如花初绽，“尉司衍，你知道我只能这样爱你。”
“是你自己不接受的！”
说完这句话，她赫然转身走到蔺谨晟跟前，“你是希望我做你名义上的妻子，还是名副其实的妻子。”
蔺谨晟不由得皱眉，“你的意思是……”
见他持枪的手正要落下，华菀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一把反握住了他的手，她前胸直抵枪口，抓住他的一双手胡乱用力，在蔺谨晟大惊声色之间，她如愿听见一声闷响。
她中枪了。
“小菀！”
“小菀，你……”
怎么用枪，她只跟程欢学过几个小时，蔺谨晟的枪本来就处在上膛的状态，只要扣动扳机就能将子弹射出来。
尉司衍绝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跟蔺谨晟一切去澳城。
蔺氏父子联手本就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而由始至终，他最大的顾忌就只有她而已！
华宸华谨都死了，她实在没有心力再跟任何人周旋，她太累了！
她只想长睡不醒！
“小菀，你怎么样？”尉司衍已经冲了过来。
“我不许你碰她！”蔺谨晟暴喝了一声。
尉司衍一手抓住她的手臂想要把她从蔺谨晟怀里抢过来，一手持枪瞄准他，“三哥如果再阻止，我就不客气了！”
这个时候，殷九也冲进来了，“四哥……”
“把老三给我捆了！”
“都出来！”原来蔺谨晟的人都集中藏在了里间，此时他一声令下，当即有人破门而出，十来个人很快冲出来将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别动！”
在整齐划一的手枪上膛声中，气氛瞬间凝固。
“开灯！”
灯一亮，尉司衍的双眼即刻被华菀胸口不断溢出来的鲜血染红，他持枪的手几乎在抖，顺势仰靠在蔺谨晟怀里的华菀却反手抓住了他的胳膊，“不…要……”
“尉司衍，你…走！”她一边摇头，一边抬眼去看蔺谨晟，“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她努力发出声音，“…衍…走……”
尉司衍到底率先放下了枪，“我要带你走！”
下一秒，蔺谨晟也做出了决定，“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
车子一路往医院疾驰，躺在蔺谨晟怀里的华菀渐渐抓不住紧握着她的那只手了，她只想沉睡。
可是有个声音一直拽着她，“华菀，你给我挺住。”
“不许睡！”
很不可思议的，她心中竟然只有一种圆满。
她知道，蔺谨晟是对她动了真心。
而尉司衍，任何时候，他都不会怀疑她爱他。这一生，她只有他。
只要她永远不再醒来，他们两个人都会因为爱屋及乌而护华澈一生周全。
如果说她还有任何遗憾，那就是没能见到华澈一面。
但是也不妨碍，从今以后，她会在天上看着他，每时每刻……
等在手术室外的尉司衍突然有一种恍惚，好像突然回到了几个月之前，她流产大出血的那天夜里。
也是从那天起，他在市一专门设了一个独立血库。
所以现在，她至少不会因为缺血而多一丝的风险，但是，他更希望这个血库里的血永远不被用到她身上。
子弹打中的是她的右胸，并不在心脏位置，但是他完全不敢听医生提起手术风险之类的字眼。
不单单是因为三个月的毒瘾已经折磨得她骨瘦嶙峋，他最惧怕的是她根本就没有求生的欲望。
他怕她一心求死。
这样的惶恐不安令他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而这种无处发泄的毁灭力令他只想破坏！
旁边的蔺谨晟绝不比他更淡定！
两个人之间的针锋相对一触即发，就在尉司衍提起一拳抡过去的时候，蔺谨晟也一拳挥了过来，
——“如果不是你，她现在就不会躺在里面！”
——“如果不是你，她现在就不会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