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好了吗？”乔里边擦着头发，边走到床边。
“录了一半又删了，我觉得我对着真人才能发挥好。”苏锦辰伸手将她拉在床边坐下，然后从她手里接过毛巾，一缕一缕地帮她擦头发。
动作极慢、极轻，又漫不经心着，好像这个动作，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熟稔得不需要用心就可以做好。
“很会找理由啊。”乔里将空调温度调高两度后，掀开空调被坐了进去，伸手拿了绘本随意地翻动着，边对苏锦辰说道：“今天我讲吧。”
“哄我睡觉？”苏锦辰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要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可以。”乔里低声轻笑，调开手机的录音机，翻到上次讲过的那一页，开始讲故事：
“青年从草里抬头侧耳静听，他觉得悲伤，因为他极爱怜那枝上结巢的小夜莺。”
“他轻声说道：唱一首最后的歌给我听罢，你别去后，我要感到无限的寂寥了。”
“于是夜莺为橡树唱起来。她恋别的音调就像银瓶里涌溢的水浪一般的清悦……”
“……”
（王尔德，夜莺与玫瑰，林徽音译本）
*
苏锦辰停下手中的动作，温柔地看着她。她的表情随着故事的情绪变化着，清亮的声音透着悯人的温度，整个人被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是苏锦辰从来没有见过的。
在英国公寓的时候，她现场给孩子们讲故事，两个小家伙总是在她身上爬来爬去，还要用手去抓她的头发、掐她的脖子，所以她总是边讲故事还要边应付两个小家伙的小动作，只让人觉得耐心不错，倒不觉得温柔了。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里。那么玫瑰到底开了没有呢？小夜莺最后还好吗？小宇和小荞愉快的度过一天之后，就可以知道了。”
“宝贝们晚安，妈咪爱你们。”
乔里关掉录音，将书合上后，抬头看向苏锦辰，正待说话，倒是被他紧盯的目光吓了一跳：“怎么啦？”
“你觉得这故事太血腥了？”乔里问道。
“觉得你讲故事的时候身上有光。”苏锦辰温柔说道。
“没亮瞎你的眼睛吧？”乔里瞪了他一眼，将书放到一边后，边躺下边说道：“记得到时间放给小荞听。”
“头发还没干呢。”苏锦辰起身去拿了吹风机过来，将她的头搬到自己的腿上放好后，一手捋着她的头发、一手晃动着吹风机，轻轻地说道：“别总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恩。”乔里低低地应了一声，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苏锦辰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边吹头发、边看着她平静中带着温柔的脸，思虑良多－－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
她因为事故而变得强势、因为失忆而忘了理想，但本性天真且懒散的她，总是在生活可以让她喘息的时候，就会回到原来的懒散、松驰。
他其实知道她一直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因为做为有两个孩子的单亲妈妈是不敢生病的。她要工作、要陪孩子、还要提升自己，她怎么敢不照顾好自己呢。
可有他在，她便懒散了。
可能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是这么依赖人的。
“好了。”苏锦辰关掉吹风机，双手捋起她所有的头发，用手指理顺后，便将她的头重新摆回到枕头上。
乔里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
“我给小宇发个信息，这时候应该在回家的路上了。”苏锦辰低头在她唇上亲吻了一下，关掉大灯后，半躺下来，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当着她的面给小宇发信息，告诉他：中国这边现在是12点以后了，妈咪为他和小荞录了故事，会在英国时间晚上8点的时候播放给他们听。
他希望到时候能听到小宇和小荞说晚安。
“说好我讲的，变成你讲了；说好讲现场的，变成讲录音了，还是要解释一下。”苏锦辰放下电话，调整了一下乔里在怀里的位置后，轻声说道：“我担心他们对我的印象不好。以后就算你给机会，两个家伙也不认我怎么办？”
“我得让他们知道，我可没和他们抢妈咪，他们的妈咪，永远最爱他们两个了。你说对不对？”
“狡猾。”乔里轻笑着说道：“你也太小瞧他们了，他们虽然小，但他们很疼我的。对我好的人……他们都会哄着爱着的。”
说到这里，乔里侧过脸去，像是在掩饰什么。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要让他们担心。”苏锦辰轻轻拍着她的背，低低地说道：“我知道，他们是最好的孩子。”
“谁要这个最好啊……”乔里低低叹了口气，主动伸出双臂圈住苏锦辰的脖子，涩涩的说道：“被人宠着的孩子是任性的、而不是懂事的。”
“我知道，我们以后给他们任性的机会。”苏锦辰点头：“特别是小荞，小姑娘可以调皮一些的，我宠着她，你不要管我行不行？”
“……你这个人，怎么说什么事，你都能讲个条件的？”
“生意人真是很讨厌啊。”
乔里忍不住用力瞪他。
“你很可爱吗？总能找到我不可爱的地方，这点真是太烦人了啊。”苏锦辰笑着，翻身将两个人的身体调了个个儿，在她的耳边轻声低语着、玩笑着，轻吐着气，那气息顺着她的耳朵到脖子，温温热热的、痒痒麻麻的……
＊
早上五点，两个人刚睡也没多久。小宇那边打过电话来，乔里一个激灵，立即伸手去摸手机。
“我来接。”苏锦辰将她的手收回到怀里里，这才接起电话：“小宇，我是苏叔叔。”
“我妈咪是不是睡着了？”小宇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颇有点儿遥远的感觉。
“没有，不过你苏叔叔抢电话了。”没等苏锦辰说话，乔里立刻半坐起来抢先说道。
“妈咪你声音哑哑的，肯定是没睡醒。”小荞将自己脸挤进视频里。
“我也觉得是，所以你们是要先和妈咪说晚安，还是听完故事再说晚安？”苏锦辰见乔里脸红，温柔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