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餐的任务例行交给了苏锦辰。以他对乔里过去和现在的了解，点一桌她爱吃的菜简直易如反掌。
而曾经立志做一个优质的家庭主妇的乔里，却在失忆后，连带着连生活本能也退化不少。对于识路记路、餐点口味份量这些，完全没有概念。
她现在的生活能力，大概仅限于能把小宇和小荞照顾好吧。也或许……
苏锦辰用拳头撑着下巴，看着乔里在电脑前忙碌着，想着她的生活能力或许并不是退化了，而是在忙于工作和照顾孩子之后，完全的将她自己给忽视了，忽视到不需要照顾她自己了。
“我下午有客户过来，吃完饭你自己回去，我不送你了。”
“这个日报记者很厉害，拿了关欣的好处，整出这么篇稿子来，现在又想从我这里了解到更多关于项目的信息。”
乔里安排完手头的事情后，合上电脑，抬头看着苏锦辰说道。
“准备怎么和她谈？”苏锦辰将手机递给她。
“谈工作。”乔里接过他的手机，将那两张模糊不清的照片发到自己的手机后，笑着说道：“当然，这两张照片也是要让她辩认辩认的。”
“好。”苏锦辰轻挑眉梢，给了她一个赞许的笑。
“不过我担心你和杜修娟的见面，她接手GB银行的时候，政策对股份制银行并不看好，她愣是在四大的夹缝中找出一条生路来，GB是第一批被国家授予牌照的股份制银行。”苏锦辰提醒她在面对杜修娟的时候要小心一些。
“女强人。”乔里点头。戴上一次性手套，拿了块鹅肝藕饼后，边吃边对苏锦辰说道：“我喜欢和明白人说话。”
说完看了苏锦辰一眼，解释说道：“我不是说关欣不是明白人，而是她的生活太顺了，得到一切太容易了，以至于以为只要她想要的，就应该是她的、就只能是她的。她轻贱生命、买卖信息，都理所当然。”
苏锦辰低下头，细细想想，却不说话。
他沉默着，不敢在乔里面前提起，关欣的理所当然多少有他态度的原因。即便只是将就的默许，那也是给了她默许。
“不高兴了？”乔里敏感地问道。
“在想你说得对，我以前对她也有纵容。”苏锦辰模糊地说道。
“当然，她很幸运，在此之前，身边所有的人都爱她、宠她。”乔里点头，眸色有些黯淡。
“不是你想的那样。”苏锦辰伸手用力握住她的，看着她时，目光沉静且笃定。
“你又知道我想的哪样了？”乔里轻笑着摇头，用小指尖敲打了几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松开自己的手，她还要吃东西呢。
“好了，不说这个了。”苏锦辰看着她狡黠中带着思虑的表情，知道她心里其实什么都知道，而且也确实介意，只是该死的他却不能一再的解释。
这个结，希望时间能够化解。
*
午餐后，苏锦辰将乔里送到办公室，便即直接去了GB银行找杜修娟。
“你找乔里的目的是什么？”苏锦辰开门见山地问道。
“道歉。”长辈给晚辈道歉，杜修娟并不觉得丢脸。
“不必了，她不需要，我也不需要。孩子的命运，也不是你们道歉就能改变的。何必惺惺作态。”苏锦辰淡淡说道：“你们家的人不要出现在她面前，就是对她最大的慈悲。”
“她答应了我的约见，所以你确定你的想法、也是她的吗？”杜修娟的声音清冷而沉静。
“我欠她太多，多到不愿意、也不能否定她的任何决定。但这不代表我能看着你们去搅乱她的生活、揭开她的伤疤。”说到这里，苏锦辰的声音更冷了：“话已至此，你坚持要见她，那你就见吧。”
“锦辰，真的不可以和解吗？”杜修娟当然不敢和他拧着来，却又无奈到什么办法也没有：“连法庭判决都可以庭外和解，我们两家有超过五十年以上的情谊，为什么不行？”
“你倒是可以查一下，庭外和解的比例占所有判决的案例多大，和解的都是哪些类型的案子，分析到位了，说不定我可以考虑一下。”苏锦辰动了动眼皮，转身离开了杜修娟的办公室。
走廊里，是他马丁靴踩着地板重重的声音，一下一下的，力量清晰、节奏分明，就象踩在她的心上一样，让她只觉得心痛得喘不过气来……
被一个后辈威胁至此，她不觉得耻辱，只是她确实被威胁到了、她真的不敢见乔里了，这让她感到绝望。
其实她知道，她一意孤行、与妥协让步，结局可能都是一样的。可她还是不敢轻易的惹恼了苏锦辰。
他现在的出手，至少是依法行事。如果他真的不计后果起来……
想到关欣曾经让他流掉了一对双胞胎的孩子，他真是怎么报复都不为过了。他现在的克制，应该是看在那个女孩儿的份上，他想给她安稳的生活吧，不想为了报复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了……
杜修娟沉沉的叹了口气，看着桌上堆积如山的公务，却提不起情绪来处理－－这么多年来，她唯一一次沮丧到这般地步。
关恒出轨的时候她没有、关欣车祸的时候她也只慌乱了两天，可现在……
“陈姨，什么事？”杜修娟头疼得要死，却又接到家里看管关欣的帮佣电话。
“杜行长，欣欣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没吃饭呢。”电话那边，陈姨的声音满是着急。
“不吃就不吃吧，饿不死她。”杜修娟的语气一片冰凉，说完后即挂了电话，不想给陈姨求情的机会、也是不给自己心软的机会。
*
“乔小姐，我是杜修娟。”
“是的，不好意思，法院那边突然有传唤，恐怕不能与你见面了。”
“……不是，没有，不关锦辰的事。”
“他……是个好孩子，是欣欣不对，是我们关家对不起你和你们的孩子，阿姨给你们道歉……”
“我其实……就是想当面给你道个歉，没有其它的事。”
“锦辰是个好孩子，这几年也很苦，你回来就好了、回来就好……”
“……”
杜修娟用力闭上眼睛，轻轻地按掉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