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辰,一个听惯了生命体征监测器的声音、经历了不断的病情反复的女人,恐怕真的已经学不会柔软了。”
“对不起,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乔里低低叹了口气,拉过椅子坐在床边,就这么静静的、细细地看着他。
脸色是一种僵化的白,象是被冻住了一样,看得让人担心,却又另有一种雕塑般的美感。比起年轻的时候……紧闭的双眼、抿住的唇线,即便是睡着了,都让人感觉到一种强势的犀利感,早没了少年时候的明朗与润雅。
时光过后,所有的人都变了。
“乔里……”苏锦辰的声音虽然虚弱,在这只有机器嘀哒声音的重症监护室里,却显得尤为清晰。
“苏锦辰,你醒了吗?”乔里立即起身靠近他。
“我醒来的时候,特别的想看到你。”苏锦辰的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地睁开,在看到放大在眼前的、乔里的脸后,立即咧开唇笑了。
“我喊医生过来,安伦说还要做个体征检查。”乔里俯身在他唇间轻吻了一下,声音低低的说道:“有什么话,等你恢复了再说。”
“回去公司报道了吗?”苏锦辰突然问道。
“还没有。”乔里正待伸手去按呼叫器,便看见有医生已经推着检查器材快步走了过来,乔里立即直起身体让到一边,对医生说道:“刚醒,意识清楚。”
“非常好。”医生点头,快速的从那一堆复杂的器材中一会儿拿这个、一会儿拿那个,熟练的给苏锦辰做着各种检查。
大约用了15分钟,医生脱下手手套,对乔里说道:“病人情况良好,明天早上能保持现在的状态,就可以转到普通病房。”
“好的,谢谢医生。”乔里点头道谢后,转身目送着医生离开,然后才又重新坐回到床边,看着苏锦辰说道:“你休息吧,我估计一会儿麻药全部散去后,伤口可能会疼。”
“机长和小傅都还好吗?”苏锦辰低声问道。
“机长右手的腕关节折断,手术后外观能恢复,但功能影响很大,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开飞机。”
“小傅是你们三个中受伤最轻的,一条腿骨折,手术后三个月取钢钉。”
乔里轻声说道。
“……。”苏锦辰敛着眸子,沉默许久后,轻轻地说道:“明天你帮我去看看他,你告诉他,他以后想做什么,告诉我,我会帮他做到。”
“还有小傅,让他安心休息,以后的工作问题,我会解决。”
“好。”乔里点头。
“锦文呢?她也回来了吗?”苏锦辰这才问到家里人。
“回来了,很担心你。可能担心过度了,所以在飞机上一直没睡着,这会儿在安伦的休息室里补觉。”乔里轻声说道。
“那你呢?在飞机上睡过了吗?”苏锦辰直直地看着她。
“你想听我说什么呢?”乔里微微笑笑,伸手轻抚了一下他依然冰凉的脸,轻声说道:“睡着了,希望来见你的时候,我有足够的精神和力量来照顾你。”
“你是个女巫。你这样很让人心疼知道吗。”苏锦辰低低叹了口气,侧过脸将唇埋在她的手心,眸底的神色越见温柔。
“躺好别动。”乔里皱了皱眉头,用手轻轻的将他的头牵引至正确的位置,看着他说道:“你休息吧,我也要睡了。”
“好。”苏锦辰的眼皮动了一下,却只是看着她,不肯闭上。
“我就睡在旁边的躺椅上,你有什么事,喊我一声我就听到了。”乔里也不管他睡不睡,拉了行军躺椅到床边后,便和衣躺下,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乔里,你去找医生要床被子,这样睡着不行。”苏锦辰费力地说道。
“这里像个保温箱,哪里冷了,你别说话了。”乔里闭着眼睛,有些不耐地说道。
“你回去看过小宇和小荞了吗?”苏锦辰又问。
乔里只是闭着眼睛不理他。
苏锦辰低低地叹了口气,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却终究抵不住大手术后的倦乏,在意识的抵制中缓缓放下眼皮沉沉睡去。
*
苏锦文半夜醒来,一看时间,早过了哥哥的手术时间,当即吓得一身冷汗,掀开被子就往手术室跑。
果然,手术灯是灭的,手术室门口连个人影也没有。
苏锦文又跑到重症监护室,这才看到一个分别睡在病床和躺椅上的两个人。看起来……颇有夫妻的感觉。
“手术应该很成功吧?”
“不知道会不会有后遗症呢……”
苏锦文扒在玻璃窗上看了一会儿后,转身慢慢的往回走去。只是一觉过后,她现在又没什么睡意,但大半夜的,她又不好拦车回家。
再说,明早肯定有术后的全方位检查,她是一定要在现场盯着的。
“游魂呢?”顾安伦推开办公室的门,看着在走廊游荡的她,一脸的清然与冷冽:“你不会是还想自杀吧?”
“这会儿保安可都睡了,医生们只能抢救受伤的你,可能拦不住跳楼的你。”
“你是不是除了乔里,对其它所有人都这么刻薄?”苏锦文不耐烦地回了他一句。继续抱着膀子往前走。
顾安伦皱了皱眉头,回到办公室后,直接给保安室打了电话:“走廊上有个女患者情绪不对,你们注意一下。”
放下电话后,便关了办公室的门,继续窝进两个椅子搭起来的临时床上。至于后面保安有没有将苏锦文请下去,他还真是一无所知。
直到第二天早上,他的办公室被苏锦文一脚踹开,然后直接将他的临时床铺中的一个椅子给抽走,让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重重的摔在地上。
“保安没给你找心理医生吗?”顾安伦看了苏锦文一眼,施施然地从地上站了起来,拎起被子扔在旁边。仍是一副从容散漫的模样,全没有刚从地上爬起来的狼狈。
他就那么玉树兰芝般的站在那里,轻忽的眼神淡得不能再淡,却让人有股不敢放肆的肃杀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