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又忙开了,太医们又开始象苍蝇一样忙进忙出。妃嫔们急得不行,太后直问。
“怎么回事,皇帝怎么样?”
李青回话。
“又吐血了……”
“他跟大将军说了什么?”
本是不该问的,大概是急疯了。李青只回了一句,便进去了。
“一句未说。”
到傍晚时,终于尘埃落定,内殿传来李青的高喊。
“皇上贺崩了,皇上……驾崩。”
然后一片哀哭,内务府早就准备好了,太监内侍们只等这一刻,有条不紊的进内殿打理。太后趁着空档问李青。
“皇上可有交待什么,皇上临终可有遗言。”
李青抹着眼泪,据实说。
“皇上说,下辈子不做太子了,下辈子不做皇帝了,下辈子就做莽夫。然后,然后就驾崩了。”
“这是何意。……皇上可有遗诏?”
“无。”
太后仿佛很失望,也仿佛松了口气。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
接下来便是守夜,照道理皇上的灵柩是要送回洛阳皇宫的。但是洛阳的天正在剧变,重阳宫里即使再肃穆庄严,人心的惶恐那是遮也遮不住的。
禁卫军每天都有新面孔,劲装黑衣,却不再是单纯的黑,袖口翻起,有一层灰色的底,上头同样绣着缨络,下摆也有缨络。那是骁骑营的人,不单单士兵,每换一列的禁卫军,都会有一个校尉进来。
等到第十天,这大殿内外的守卫已经全部换掉了,光光校慰都有六个。到最后连胡额多也来了,可见铁五对他妻儿的牵挂。
姗姗也不再盯着小五,任由御兴带着他在大殿内外乱转。小五才一岁,又有三个月未见那些骁骑营的校尉,居然还认得程九。
踉踉跄跄的摇摆过去,抓着程九的下摆猛摇。
“九,九……抱,……”
程九穿着侍卫服,被派作门神,身份是秘密的,所以再激动也要忍着。小五偏要缠着他,抱着他的腿,一个劲的往上爬。
姗姗忙跑出去,把小五抓了回来,小五不依,一个劲的闹,引起骚动。有妃嫔冷哼。
“这不是骁骑营的程校尉吗?三品上将来守门,内务府是啥意思。”
“怕不是内务府的意思吧,内务府总管也不过正三品官,哪能叫得动骁骑营的诸位将军。”下巴一抬:“那位还是胡参领,怕是大将军的意思吧,以前铁夫人进宫,身边一向带着骁骑营的将军。”
然后,几十双眼齐刷刷的望向姗姗,姗姗一向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状况,淑妃发话。
“重阳宫不比京城皇宫,大将军也是为了安全起见。”
“怕是担心有人欺负了他妻儿吧。”
殿内暗潮汹涌,殿外传来骚动,十几位一品大臣跪在殿外,行了磕礼,为首的便是司马长风。然后,内侍太监进来传话。
“迎诸位皇子进宫,迎淑妃娘娘进宫。”
随后,便有内务府的人过来领皇子,二皇子一直都靠在太后身侧,小孩子身体不好,这会又连日惊吓,仿若惊弓之鸟,本能的往太后怀里缩。
内务府伸手来拉时,太后怒道。
“这是谁传的令,为什么只迎皇子与淑妃,平西王是什么意思,可否相告。”
外头的平西王态度冷静,淡淡的说。
“一切都是下臣们商议暂定下的,请太后稍安勿躁,臣等准备好后,自会迎诸位娘娘入宫。”
“皇上尸骨未寒,你们打的什么主意,平西王,你可对得起圣上。”
“太后言重,这是满朝文武商议后的结果,并非臣一人主意,来人,迎诸位皇子与淑妃娘娘入宫。”
皇子们被抱走,淑妃起身往外走,姗姗自然也跟着站起。太后几步上前拦住。
“既然只请皇子与淑妃,铁夫人急什么?”
姗姗一呆,外头的平西王已说话。
“铁夫人是淑妃娘娘的娘家人,自是跟着淑妃娘娘。程将军,你家小五爷长大了,夫人抱不动,你去搭把手。”
“好嘞。”
程九早就等这句话了,大步上前,手臂一挡,毫不客气的挡开太后,一把抱走小五,往后退几步,立在姗姗身后,雷越胡额多子缚他们都进来了,把姗姗围在中间,领着往外走。太后气得直叫。
“反了,反了,这是要造反了,来人啊,来人,……”
大殿里里外外全是骁骑营的人,根本就没人进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一大帮子人拥护着,消失在外殿。
重阳宫回洛阳最快也要三天,再说这次随行的是皇家队伍,速度也会放慢。六个亲卫一个也没少,围着马上缓缓前行。
护送的侍卫全部都是清一色黑衣翻灰袖,除了腰部有佩刀外,军靴上束着一个细长迷你的管状物也是统一装备。
姗姗注意到校尉们身上也有,程九的已经解下,骑着马,正在教搂在身前的小五怎么玩。小五似懂非懂,捏着那根管子对着路边的树瞄准,程九便教他怎么发射,大概触到了机关,里头有一支短箭飞了出去,咻得一声,居然射穿了树杆,飞得无影无踪。
姗姗吃惊万分。
“你疯啦,这么危险的东西,万一射到人怎么办。”
程九得意,抱着小五,哈哈笑。
“不愧是咱骁骑营的小五爷,是爷们,厉害,以后咱小五爷也带一个在身上,保护夫人。”
有的玩,小五自然高兴的嘎嘎直笑,坐在马背上死也不肯进马车。那些个校尉一向都把他当玩具,抛来抛去,姗姗也乐得轻松。
“这是箭桶,一管有十支,射程极远,非常厉害。本身又方便易携带,战场上一人带十管都没问题。是唐三制的,现在是我骁骑营的统一装备。”胡额多解释。
姗姗点头,确实是厉害的。
“还有更厉害的,五爷新编了骑射队,归于马腾36营下,用的是特制的弓箭,别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千都毫不吹嘘。我骁骑营,个个都是精锐,这唐三确实是个能人。”胡额多感叹,顿了顿又说。
“还有那个尉迟厚重,引洛川河的水去哨口关,解了那里祖祖辈辈缺水的难题。夫人不曾看到,开渠那日,哨口关的百姓简直乐翻了天,满城的人都叩我五爷为天神,那场面夫人是错过了。”
可以想象,姗姗感觉激动,也感到后怕。
“为百姓做点事应该的,我相公的命也是百姓救的,我也知道哨口关缺水缺粮,要不是那些百姓送粮,恐怕你们也很难撑过。”
程九呵呵笑。
“夫人知道是谁在送粮吗?”
“可知道是谁吗?等大事安定,自当去叩谢如此大恩。”
“呵呵,夫人可记得李安县?夫人当日解了李安县暴雨之困,人家感激,报答咱们。李安县全民送粮,那场面夫人也错过了,在北方已成佳话了。”
胡额多又是佩服的不行。
“李安县的事,我听程九说了,夫人真是巾帼英雄,如此胸襟丝毫不输堂堂七尺男儿。你们这一路去卞州的丰功伟绩,我胡额多也是错过了。”
“什么丰功伟绩啊,哪有这么夸张。”姗姗好笑。
队伍在第四天到达洛阳城下,稍作停留。城里有一列列的士兵整齐的踩着军步踏出,分列两队,象仪仗队般护送着队伍。
城楼上,礼炮响起,雷鸣般震响大地。一共21发,那是迎接帝王的礼仪。队伍再启动时,两侧的军队越来越多,他们是反方向而来。训练有素的踏着整齐的步伐一列列往后,排在队伍的后面。
马车经过城门入城,这一次洛阳城的变天,一改往日的萧条,繁华依旧,城中还有百姓夹道相迎,场面是欢庆的。
胡额多他们雷打不动的始终围着马车,即使身侧全部都是骁骑营的人,看守夫人那是军令,失职是死罪。
小五依然在程九的马背上,姗姗看场面太重大,怕逾矩,几次都想把他抱回,那小子扒着程九死活不肯,程九哈哈笑。
“咱小五爷果然有胆色,是个爷们,夫人放心吧,没事。”
应该是没事吧,没一会儿又被胡额多抱了去,搁在马前。姗姗对这个人,还是比较信得过的,他说没事,那就没事,心里也就放心点。
就这样一路被拥簇着行到东城,在街口,与队伍分开。他们往西去将军府,不随大部队入宫。
分出来的队伍只有一列护送姗姗的马车,但是姗姗认得,全部都是精兵,光校尉就有十来个。再往后看,那进宫的队伍黑压压的,真是威严壮大的不行。
“你们不进宫?”
姗姗问胡额多。胡额多逗着小五,摇头。
“我们负责夫人与小五爷安全,五爷让我们守着夫人。”
“有什么好守的啊,我看局势挺好,应该都摆平了吧。再说往常不是只留一个校尉吗?也不用这么多人啊。”
“情况特殊。”
确实没啥好守的,将军府里太太平平,锦绣迎出来时,也吓了一跳,虽然都认得,但是从来也没一下子见着这么多。
而且一守就是两个月,新势力的完全成形,需要绝对强悍的军队振压,御兴非长也非贤,又是一个黄口小儿,被扶上王位,辅左的平西王,护国公,东林卫督都,礼部尚书四位皆是三朝老臣,但是四面八方的反对声,可想而知。
但是,政权的交替一向都是如此,朝中不可能风平浪静。幸亏这位司马二爷历经三朝,处理这种风波早已驾轻就熟。更何况,皇家政权,需要绝对的凝聚力,如今的朝野政堂,不管手握重兵的铁五,还是捏住国家粮仓的闫平,都是司马长风的兄弟,慑政王形同帝王,执掌最高的权力,那是绝对悍动不得的。
铁五忙得两月未归,那些个校尉便也死守命令,呆在将军府,中间只换走了胡额多。校尉们也愿意,正好跟着夫人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