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州听出了秋兰的弦外之音,袖中的手猛然收紧,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针扎似的疼。
过了很久,他才听到自己发出沙哑的声音:“抱歉,打扰了。”
沈锦州离开后,秋兰在屏风后站了很久很久。
以前,她虽然是被迫做了沈锦州的通房,但心里确实对他有过那么一丝情愫。
那时的他,年少轻狂、意气风发,在城外庄子的时候还为她捉鱼摘花,还亲手制作了发簪送给她。
她一直以来都习惯了被欺负,突然之间被这样呵护,心里怎能不感动?
当他亲手为她插上发簪的那一刻,她甚至天真地想,哪怕日后没有名分,哪怕年老色衰被他嫌弃,她也愿意一辈子侍奉在他身边,无怨无悔。
然而,现实却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原来,他对她的那些好,不过是逢场作戏和随手施舍,没有丝毫真心。
他心里早就有了别人,所以在灵山寺,哪怕她一再被伤害、被诬陷,他也不当一回事,始终偏袒着他心中的那个人。
她对他的喜欢,不是一下子就没了,而是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偏袒和忽视中,一点一点的消散的。
如今,不管他做什么,都已经太迟了。
可能是站的久了,后腰又隐隐作痛,秋兰这才回过神来,来到后院秋千上发呆。
荷叶去了铺子很久没回来,秋兰担心她会出事,正打算叫郑扬去看看,可鼻子一热手上一湿。
她赶紧拿出药吃了一粒药,这时,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这就是你说的身体没问题 ?”
“大人,你怎么会在这儿?”秋兰惊讶地问道。
药吃下去后,需要等一会儿才能止住鼻血。
秋兰不想让沈锦文看到自己这副模样,便转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擦拭着鼻血。
沈锦文走到秋兰身边,递过自己的汗巾,但秋兰没有接,只是捂着鼻子说:
“就是之前摔的时候撞的有点狠,所以才会一直不停地流鼻血,过一会儿就好了,真的没事。”
秋兰心里盼着鼻血能快点止住,可越是着急,那血就越是流得厉害。
鲜红的血从指缝间渗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到裙摆上。
沈锦文没有收回汗巾,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鼻血才慢慢止住了。
秋兰赶紧说道:“你看,鼻血不流了,我真的没事。”
说完,秋兰弯起眼睛笑了笑,不想让自己显得太脆弱。
沈锦文的眼神微微一暗,拉着秋兰去了厨房,帮她打了一桶水。
秋兰低头看着水面,发现自己满脸都是脏污,看起来既狼狈又奇怪。
现在只是流鼻血就已经这副模样了,真不知道等毒发的时候会变成什么样,肯定丑陋不堪。
秋兰心里堵得慌,生怕被沈锦文看出异样,连忙蹲下来捧起水洗脸。
天气虽然冷了,但井水却是温热的。
秋兰洗完脸后,沈锦文又把汗巾递了过来:“擦一下吧。”
秋兰的眼睫上沾了水,看不太清楚沈锦文的表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汗巾擦脸。
秋兰本想问问沈锦文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结果荷叶带着郑扬急匆匆地冲了过来,拉着秋兰问:“郡主,你没事吧?”
这是大白天的,沈锦文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秋兰下意识地想要替他遮掩,可郑扬却抢先一步向沈锦文行礼,恭敬地说道:“大人,那些贼人已经被抓住了。”
院子里,有几个重伤的的贼人跪在地上。
他们跟这前翻进郡主府的贼人是一伙的,这些日子一直躲在暗处观察郡主府的护卫情况。
他们这段时间摸清了情况之后,商量好要来盗取财物,白天趁人不注意翻到府中,准备在水里下迷 .药,打算明天一早再把偷来的东西运出城去。
这帮小偷真是太贪心了,他们打听到霍家送的聘礼都放在郡主府里,就妄想把库房里的宝贝全搬走。
沈锦文是追着他们一路闯进来的。
那些小偷被郑扬他们教训得不轻,还供出了同伙。
沈锦文让手下把他们扭送到衙门去,然后才转头对秋兰说:“那些坏人都被抓起来了,郡主您别担心了。”
“真是多亏了沈督尉。”
秋兰感激地说,想把之前沈锦文给的汗巾还给他,但看到上面还有水渍,就不好意思地说:
“这汗巾被弄脏了,要不我让人去店里再买几条新的给您送府上吧。”
“不用,我觉得挺好的。”
沈锦文回答得很干脆,看着秋兰惊讶的眼神,他继续说道:
“这是我很喜欢的东西,它又没做错什么,不能因为别人的看法就被扔掉。郡主找人洗干净再给我吧。”
沈锦文说话不紧不慢,神情也很淡定,就像真的只是在讨论一条汗巾而已。
秋兰也没再多想,握紧汗巾吩咐郑扬:“送送沈督尉。”
等他们走后,荷叶扶着秋兰回院子。
秋兰一路上都紧紧攥着那条汗巾,荷叶也没提洗汗巾的事儿。
荷叶按照秋兰的吩咐把图纸交给了掌柜,还顺便带回了两匹刚到的新布。
一匹是深青色的,一匹是黑色的,都是上好的云锦,光是放在那就已经很好看了。
秋兰拿起剪刀开始裁剪,荷叶在旁边帮忙。
秋兰想到荷叶出去这么久还没回来,就压下心头的纷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奴婢遇到柳姑娘的丫鬟了,听说柳家要给柳姑娘议亲,不让她随便出门。她很担心郡主您,特地让丫鬟来打听您有没有受伤。”
还好当时柳言坐得离秋兰比较远,要是也被抓走了,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闲话呢。
不知怎的,秋兰又想起了沈锦云之前说过的话。
或许真的是自己命里带煞,和自己走得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
剪裁完毕后,秋兰写了一张礼物清单递给荷叶,吩咐道:“你把这些送到柳家去,替我感谢柳姑娘的关心。”
荷叶扫了一眼清单,看到上面列出的礼物都非常昂贵,不由得有些惊讶地说:
“郡主,柳姑娘只是表达了几句关心,咱们不用送这么贵重的礼物吧?不然等到柳姑娘成婚的时候,咱们岂不是得把整个库房都搬空了?”
其实,秋兰正是担心将来可能没有机会再送礼,所以才想找个借口提前表示一下心意。
她微笑着对荷叶说:“我心里有数,你照办就是了。”
荷叶只好拿着清单去了库房。
荷叶离开后,秋兰拿起针线开始缝制衣服。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她得赶紧把手头的活儿干完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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