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锦文特意没用“我们”，只是单独问了唐氏。
唐氏被这个小细节弄得有些尴尬，心里莫名地有些发虚。她走上前，抓住沈锦文的胳膊，温柔地说道：“天赐啊，你外祖父和外祖母都非常想念你，听说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他们更是急得不行。他们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你就陪娘一起回江州看看他们吧。”
衡州对于唐氏来说，是一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地方。
现在唐家愿意为她撑腰，还愿意让楚天赐即沈锦文上唐家的族谱，唐氏当然是愿意回去的。
唐氏的心思其实并不难猜，但沈锦文和唐氏之间并没有什么深厚的母子感情，他更不愿意和江州的唐家扯上什么关系。
楚铭在背后干的那些龌龊事，沈锦文心里都清楚。
他让唐氏和楚铭和离，让唐家避免被楚铭牵连，这已经算是还了唐氏和唐家的恩情了。
沈锦文并没有被唐氏的话打动，他低垂着眼眸说道：
“我已经进了恒山书院，现在应该以学业为重。”
他不会阻止唐氏回江州，但他自己是不会跟唐氏回去的。
唐氏哪里舍得和儿子分开呢？
她急切地劝说着：
“天赐啊，你现在年纪还小，耽误几个月的时间没关系的。等我们在江州安顿好了，到时候再回恒山书院继续念书也是可以的。而且你舅舅他们在江州也很有名望，他们可以举荐你入仕的。”
沈锦文的痴病刚好没多久，虽然最近展现出了异于常人的天赋，但唐氏还是有些不放心。
她怕他靠自己的本事无法考取功名，更怕他没有人撑腰，在官场上处处碰壁。
唐氏知道自己不能为他提供什么助力，所以觉得投奔唐家是最好的选择。
“我明明可以靠自己，为什么要靠别人呢？”
沈锦文反问道。他不等唐氏回答，又继续问道：
“你只有我这一个儿子，你不让我自己站起来，以后你还想靠谁呢？”
沈锦文的眼神明亮，并非在责怪唐氏，而是希望她能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
唐氏的心立刻紧张起来，她低声说道：
“天赐，你还年轻，不知道这世道的复杂。就算你能凭自己的努力考上功名，但如果没有人在仕途上帮你一把，你的路也不会好走的。你舅舅他们愿意帮你，你能少走很多弯路。”
“如果他们真的愿意帮我，为什么之前十多年都没有出现过？难道你没有写过家书回去求助吗？他们现在突然愿意伸出援手，难道就不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吗？”沈锦文反问道。
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血缘至亲，也往往讲究一个“利”字。
唐家现在愿意认回沈锦文，是看中了他的才学，同时也想搏一个好名声。
如果沈锦文接受了唐家的恩情，日后就得为唐家做事。
唐家看似是在为他的官场之路铺路，实则是为了唐家的后辈铺路。
唐氏性格软弱，容易被人拿捏。
一旦回了江州，沈锦文只怕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了。
唐氏并非傻子，这些道理她当然也都明白。
但她还是忍不住劝沈锦文：“天赐，你舅舅他们毕竟和你是一家人，他们不会害你的。你和娘一起回去，总归能有个依靠。”
“我不回去。”
沈锦文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你想回去就自己回去。如果你在唐家受了委屈，日后还是可以回衡州来找我。你对我有生养之恩，我终归是要为你养老送终的。”
沈锦文的态度非常坚决，这让唐氏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她问道：“你非要留在衡州，是不是因为叶家的那个姑娘？”
唐氏突然提到叶倾城，沈锦文立刻警觉起来，眼神也变得冰冷了一些。
他没有回答唐氏的问题，只是直直地看着她。
唐氏从他的眼神中就能看出，他对叶倾城已经动了心。
她的心不禁往下沉了沉，开始苦口婆心地劝说：“叶家的门第很高，就算你之前没有生病，咱们也配不上叶家。更何况我现在和楚铭和离了，不能为你提供任何助力。你就算愿意入赘到叶家，叶家也不会正眼瞧你的。”
唐氏心里头特别自卑。
以前她不肯跟叶家退婚，是想着靠这门亲事，保住他们母子俩，免得被楚铭给赶出门去。现在她和楚铭已经离了婚，她实在是没脸再拖着这门婚事不放。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楚天赐，怎么舍得让他去叶家做上门女婿呢？
回江州找唐家，是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说着说着，唐氏都要哭出来了。
可沈锦文却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想了一会儿，问唐氏：“宋家的人是不是找过你了？”
唐氏自己也知道叶家门第高，唐家的长辈只要不是傻子，就不会轻易退掉这门亲事。唐氏会这么劝他，肯定是背后发生了什么。
唐氏赶紧摇头，一脸难堪地说：
“宋家的人没找过我，只是之前在叶家，我无意间听到下人在背后嚼舌根，说了些难听的话。”
那些话太伤人了，唐氏都不想说。
可沈锦文却追问起来：“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唐氏只好硬着头皮说：“他们说我们母子俩不要脸，仗着以前叶家的一点恩情就赖着不走，还说你……说你痴心妄想，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根本配不上他们家小姐。”
说到这儿，唐氏眼泪又下来了。
她知道自家高攀不上叶家，但儿子是她的心头肉，她听不得别人这么说他。
沈锦文听了这些话，却一点也不觉得难堪。
他很冷静地说：“那些人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上当了。”
楚铭和楚天云的手伸不到叶家去，能做出这种事的，只有宋明修。
沈锦文心里已经猜到了幕后黑手是谁，可唐氏却根本不信他的话，有点生气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天赐，你别犯傻了！叶家的下人敢这么说，那都是上面的人授意的。他们早就不想结这门亲了，你跟娘回江州吧，娘不会害你的！”
“叶家管教严格，是不会让下人乱嚼舌根的。如果他们真的想退婚，直接说出来就是了，没必要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你看咱们在叶家住的这几个月，衣食住行哪一样被亏待过？”
唐氏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在叶家时做的新衣裳。
沈锦文进了恒山书院后，叶夫人还特地让人给他准备了笔墨纸砚。
再说了，如果没有叶夫人的默许，沈锦文这段时间也不可能有机会和叶倾城接触。
不管叶夫人心里对这门婚事是怎么想的，至少在这段日子里，她并没有亏待过唐氏和沈锦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