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一下子就安静了，过了好一会儿，秋兰才开口：
“四少爷以前带我去庄子上住过，在庄子上，他对我挺好的，亲自爬树摘果子，还下河抓鱼，甚至亲手做了支木簪送给我。我那会儿可宝贝那支木簪了，但后来我被人绑走，差点被欺负，那支木簪也丢了。”
收到那支木簪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得到了这世上最宝贵的东西，后来才明白，那不过是包着糖的毒药。
她的心，早被毒得千疮百孔了。
哪儿还有喜欢呢？
秋兰到潭家的时候，喜儿和潭母已经睡了，潭炎一直在院子里坐着。
一看到秋兰，他赶紧走过来，见秋兰没事才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出啥事儿了呢。”
潭炎挺关心的，秋兰心里一暖，说：
“今天打捞出来的尸骨有点儿多，认尸花了不少时间，又去衙门接受了问询，所以就拖到现在了，让潭大哥担心了。”
潭炎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这也没啥的，对了，锅里还煨着酱肘子呢，你吃点儿吧。”
“我吃过了，”
秋兰叫住潭炎，隔着院门跟他说，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我觉得潭大哥挺靠谱的，潭大哥觉得我咋样？”
秋兰不害羞，问得挺直接的。潭炎迟疑了一下说：
“姑娘你人好，长得也漂亮，要是咱俩搭伙过日子，那也是我占便宜了。姑娘你还有那么大一间成衣铺，你真想好了要跟我这个粗人在一起？”
这就是愿意的意思了。
秋兰点点头，说：
“既然潭大哥愿意，那我明天就去威武将军府跟夫人说一声，找个时间把婚契定了，婚事就不用特意操办了。”
潭炎猜到秋兰在府里可能过得不容易，便也没再推辞，只是说：
“但怎么说这也是你头一回嫁人，我还是雇两个轿夫从成衣铺把你抬回家吧，省得以后有人嚼舌根。”
虽然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但潭炎也不想让秋兰觉得太委屈。
秋兰心里一暖，眼睛弯成了月牙儿，说：“好。”
——
第二天一大早，秋兰就去找了秦氏。
听完秋兰的话，秦氏并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显得有些为难。
王婆子的背叛让秦氏开始怀疑自己，她不确定这些年自己对沈锦州的管教方式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而且这次秋兰救了沈锦绣母子，还识破了幕后之人的诡计，让威武将军府免于陷入困境，这样的勇气和智慧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秦氏心里不禁琢磨，也许把这个丫鬟留在沈锦州身边也不是个坏主意。
秋兰不知道秦氏在琢磨什么，等了好久都没等到回应，忍不住开口问：“夫人，您是觉得有什么不妥吗？”
秦氏直直地盯着秋兰，过了好一会儿才问：
“你和大少爷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那天沈锦文怒气冲冲地跑回家质问秦氏的场景，就像一根刺扎在秦氏心里。
要是想把秋兰留在沈锦州身边，秦氏就必须把这根刺拔掉。
秋兰没想到秦氏会突然问起沈锦文，愣了一下才说：
“回夫人，奴婢和大少爷其实不怎么熟，只是因为在四少爷身边伺候，所以见到大少爷的机会多一些。”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秋兰回答得很干脆，秦氏却皱起了眉头，一拍桌子，怒道：
“要是真不熟，他怎么会特意吩咐府医给你制药膏、让下人给你熬安神汤，甚至还为了你得罪我？”
秦氏使出了浑身解数，提高了嗓门，想吓唬秋兰让她说实话。
秋兰没被秦夫人突然爆发出来的气势给吓到，倒是被她的话给震得半天回不过神。
她压根儿不知道，大少爷居然在背后为她做了那么多事情。
秋兰呆住了，秦夫人冷着脸喝道：
“我已经让人查清楚了，你还不老实说？！”
秋兰跪在地上，回答道：“夫人，我跟大少爷真的不熟。大少爷关注我，其实是因为他关心四少爷，并不是我在他心里有啥特别的。我只想和潭大哥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求夫人成全。”
说完，秋兰郑重其事地磕了个头。
她不会跟沈锦州纠缠不清，更不会坏了沈锦文的名声。
秋兰这一磕头，磕得那叫一个决绝，明显是铁了心要嫁人了。
秦夫人的疑心稍微减了点，语气也缓和了些：“这事儿你跟锦州说过了没？”
原先秦夫人是打算瞒着沈锦州把这事儿给办了，断了他的念头。
但现在知道王婆子故意挑拨离间，她心里就没那么有底了，怕沈锦州到时候知道了会大闹一场。
秋兰看出了秦夫人的顾虑，心里一沉，说道：“四少爷刚去上任，最近特别忙，我不敢拿这种小事去烦他。”
“但你毕竟是扶云院的人，还是先跟他说一声比较好。”
秋兰心里有点失落，但还是顺着秦夫人的话说：
“夫人说的是，我会找机会跟四少爷说的。”
秦夫人对秋兰的态度一直都不怎么样，她拉不下脸来跟秋兰道歉，又怕秋兰在沈锦州面前乱说，不放心地问：“你打算怎么跟锦州说？”
“我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四少爷。现在找到了好人家，就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四少爷要是能成全我，我一定天天为他祈福，祝他身体健康，事事顺遂。”
秋兰说得挺顺溜，好像这些话她早就在心里练过好多遍了。
秋兰的话挺合秦夫人的心意，但见秋兰这么淡定洒脱，秦夫人又有点不乐意了。
明明是这丫鬟配不上她的锦州，怎么她反倒觉得像是锦州被甩了似的？
秦氏忍不住开口说道：
“你要是真能安分守己，留在扶云院给锦州做个妾室，其实也是可以的。但你得先喝下绝育药，别想着用什么不正当的手段去跟锦州未来的妻子争宠。”
一个不能生育的妾室，自然就不会对正妻构成什么威胁了。
秦氏还在琢磨着要怎么确保秋兰不会耍什么花招，结果却听到秋兰说：“多谢夫人的好意，但我已经喜欢上潭大哥了。我会尽力说服四少爷，让我离开这里的。”
秦氏这下可不止觉得自己的儿子被抛弃了，更感觉自己被嫌弃了。
她可是费尽心思培养出来的儿子，竟然比不上一个长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