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一直拖到了深夜才结束，沈锦文刚踏进凌飞院的门槛，秦氏就急匆匆地找了过来。
“你真的要为了那个女人，连袭爵的资格都不要了？”
秦氏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沈锦文，她虽然知道这个大儿子向来有主见，但也没想到他会做出这么决绝的事情来。
“跟她没关系，是我自己的问题。”
沈锦文淡淡地回应道，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秦氏皱了皱眉，提高了音量：“你的身体好得很，哪有什么隐疾！”
她心里明白，沈锦文说有隐疾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他是因为心里装着秋兰，所以才不愿意娶其他女人。
沈锦文没有反驳，只是冷冷地看着秦氏，说道：“圣旨都已经下了，无法更改，夫人是打算到皇上面前告我欺君之罪吗？”
他知道，不管秦氏怎么想，龙辰帝已经同意了这件事，她再纠缠下去也是徒劳。
秦氏被沈锦文的话噎了一下，虽然心里又急又气，但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脾气，劝说道：“你现在还年轻，总觉得自己能在军营里待一辈子。但人都会老的，你看看你爹，他在战场上落下了一身的伤，身边要是没个贴心的人照顾，该有多难受啊。”
沈锦文知道，再勇猛的将军也有退役的一天，秦氏是担心他年老时孤苦无依。
但他却异常坚定地说：“母亲放心，不管爵位最后是锦云还是锦州继承，我都还是他们的大哥。他们不可能不让我回家住，我也不会缺人照顾的。”
“我说的不是下人！”
秦氏觉得沈锦文根本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想继续劝他。
可沈锦文却打断了她的话：“母亲，世人千万，命运各有不同。就算是结发夫妻，也不一定能够白头偕老。要是我命长，活到了耄耋之年，到时候身边不仅没人照顾，还要承受丧妻之痛。到那时，母亲难道还要我再娶个续弦进门来照顾我吗？”
沈锦文的口才实在太好了，秦氏根本说不过他。
情急之下，她又故技重施，捂着胸口说：“你把我气得心绞痛都犯了。你要是敢不娶妻，我怕是也活不长了。到了地下，我也无颜面对沈家的列祖列宗啊！”
秦氏确实是觉得胸口有些隐隐作痛，但这招对沈锦文来说根本没用。
他早就看惯了生死，也习惯了离别，所以看秦氏的眼神特别平淡，没有任何波澜。
“我并没有故意要气母亲的意思，还望母亲能想得开一些。虽然您和父亲感情深厚，但威武将军府家大业大，难免会有人心生贪念。母亲若是自己钻牛角尖，那可就正中那些想攀高枝的人的下怀了。我也不希望自己将来一把年纪了，还要改口叫别人继母。”
“……”
逆子啊！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秦氏生怕自己会忍不住动手打沈锦文，于是气冲冲地离开了。
秦氏刚走没多久，沈锦州就带着府医来找沈锦文了。原来，沈锦文腰上的伤口又裂开了，流了不少血。要不是他能忍，早就晕过去了。
等府医帮沈锦文包扎完伤口后，沈锦州才看着他说：“以后我和二哥会把家里照顾好，大哥你可以放心。你虽然是沈家的长子，但也没必要把所有责任都扛在自己肩上。”
沈锦州已经决定放手了，他以为自家大哥放弃袭爵是为了日后能和秋兰到驻地长相厮守，所以自然要主动扛起一些责任来。
沈锦文并不知道沈锦州心里在想什么，他只是淡淡地说：“我只是放弃袭爵而已，并不是再也不管家里的事了。你和锦云都不必想太多，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就好。”
沈锦州想问，那你会和秋兰过上你们想要的生活吗？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大哥既然已经决定和秋兰在一起了，那肯定不会让秋兰受委屈的。
而且秋兰一开始喜欢的就是大哥，他们在一起是两情相悦，哪里需要他去过问什么呢？
想到秋兰以后的喜怒哀乐都不会再和自己有关了，沈锦州心里很难过。
但他还是神情自然地应了一声：“好。”
——
在大理寺的深牢里，秋兰已经连续多日未曾合眼了。
艳娘供认，她是受了瑞王的指派，故意将秋兰送.入威武将军府，让她去刺探情报。
若非如此，罗之行在郑州也不会那么轻易地找到沈锦州舅舅的破绽。
而秋兰成为沈锦州的通房，也被说成是早有预谋的勾引。
这些事情听起来颇为离奇，但因为秋兰的特殊身份，又似乎变得合情合理。
毕竟，她是瑞王的亲生女儿，为父报仇似乎也合乎情理。
然而，大理寺的官员们并未对秋兰施以严刑拷打，只是像熬鹰一样，不让她睡觉，企图以此击垮她的心理防线。
“我从未从威武将军府传递过任何消息！”
秋兰反复强调，“这是瑞王的阴谋，他企图利用我的身份来挑拨皇室与威武将军府的关系，你们不能中他的计！”
长时间的清醒让秋兰感到头痛欲裂，身体也达到了极限。
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能活着走出大理寺的大门，但即便面临死亡，她也不会承认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如果她屈服了，沈锦文就会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威武将军府也会受到皇室的猜忌和怀疑。
这样一来，沈家儿郎们日后必将处处受打压、被夺.权。
秋兰这二十多年来一直生活在算计和欺骗之中，从未得到过真正的关爱。
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着谁。
她希望沈锦文不要被流言蜚语所困扰，希望他能一生顺遂、健康平安。
这个信念成了她坚持下去的动力。
“沈家两位少爷即将成婚了，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在这里所经历的一切，你这样维护他们，真的值得吗？”
一个声音在秋兰耳边响起。
秋兰努力集中精神看向声音的主人，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深深的怜悯。
那眼神仿佛在嘲笑她所有的坚持都是徒劳。
秋兰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用沙哑的声音坚定地说：“值得的。”
她想，能让大少爷心甘情愿娶回家的女子，一定非常优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