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沈锦州在担心什么,秋兰柔声安慰道:“蛊术虽然能控制人,但也不是万能的。我之前听巫医说过,蛊虫的存活率很低,要养成一只蛊虫非常不容易。而且,我之前已经中过蛊了,他这次不能再对我下蛊了。”
沈锦州闻言松了口气,随后又想起自己已经说过要成全自家大哥和秋兰的事情,他不能再随便关心自己未来的大嫂了。
于是,他生硬地找补道:“我们都没和罗之行接触过,之前你在郑州养伤的时候和他相处过一段时间,再加上你们之间又有血缘关系,所以你是最有可能从他嘴里问出话来的人。你一定不能出事啊。”
他这番关心的话语,听起来更像是出于公事,并无半点私心。
沈锦州以前都是直来直去的,从来没有这么迂回地关心过人,因此他的神态显得有些笨拙。
秋兰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道:“我会尽力的。四少爷,你还有其他事情要交代吗?”
那一晚的大战之后,沈锦州身上的伤口又不幸崩裂了。
但现在不用再演戏给别人看,他也不好意思再去找秋兰帮忙换药。
喉咙一阵干涩,沈锦州硬着头皮开口:“大哥腰上的伤口又裂开了,他那个人总是喜欢逞强。你……能不能帮他换下药?”
怕秋兰会为难,沈锦州紧接着又补充说:“罗之行是朝廷的重要犯人,现在只有你在照顾他。你向大哥汇报一下他的情况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已经让林景和夜北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敢乱嚼舌根的。”
秋兰没有推辞,弯起眼眸笑道:“那就多谢四少爷了。”
沈锦州嘴里泛起一丝苦味,但还是应声道:“你不用谢我,这些本来就是我欠你的。”
一刻钟后,秋兰拿着纱布和药来到了沈锦文的营帐。
沈锦文刚写完一份折子,见秋兰走进来,脸上露出诧异之色。
“罗之行的伤势已经平稳下来了,我感觉如果再给我多一些时间,应该可以让他交代出叛乱的事情来。”
秋兰抢先开口,边说边把伤药和纱布放到桌案上,然后退到了一旁。
秋兰并没有要动手帮沈锦文换药的意思,沈锦文还以为她是顺路从军医那里带了伤药过来,便收回目光,沉声说:“郡主不必给自己太大压力,他现在不愿意说,等进了大理寺总会说的。”
“有大人在,我自然没什么压力。只是大人都已经擒下反贼了,还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就不怕到时候这军功没人领吗?”
秋兰的话里带着几分调侃。
沈锦文觉得秋兰今天有点反常。
虽然她现在军中只有她愿意照顾罗之行,她来找自己汇报罗之行的情况并不奇怪,但她和自己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和平时不大一样。
沈锦文不由得想起了秋兰之前中蛊被控制主动来找自己的场景。
迟疑了片刻,他问道:“郡主今日都与罗之行聊了些什么?能否复述给我听一下?”
“我只能记个大概,不能做到一字不差,可以吗?”秋兰问。
“可以。”沈锦文点了点头。
秋兰便从自己去找罗之行,一直说到等他苏醒的经过,整个叙述过程条理清晰,没有丝毫的异常,也没有偏离主题去说其他不相干的事情。
复述完之后,秋兰轻轻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说道:“我有点渴了,能不能向大人讨一杯水喝?”
茶壶就摆在沈锦文的手边,自从秋兰来军营里给他泡过一次茶后,他现在夜里基本上都要喝上一些茶水。
但秋兰以前从来没有向沈锦文提出过什么要求,这让沈锦文心里那股违和的感觉又浮现了出来。
迟疑了片刻,沈锦文终于忍不住问道:“郡主体内的蛊虫已经被逼出来了,那中蛊期间发生的事情你还记得吗?”
中蛊的那段日子,秋兰过得浑浑噩噩的,即便后来蛊虫被逼出来了,但那期间的记忆也还是模模糊糊的。
她只记得自己在刺了沈锦州一刀后恢复了清醒,耳边一直回荡着铁木达的歌声,却不记得在这之前发生的其他事情。
沈锦文并不是那种会纠结于琐碎小事的人,他突然问起这个问题,肯定是因为那期间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秋兰望着沈锦文,眼中满是无辜和信赖,她说道:“我体内还有些余毒没有清除干净,所以有些事情记得不太清楚,但大多数事情我都已经想起来了。大人问的事情和罗之行有关吗?”
沈锦文看着秋兰那双充满信任的眼睛,心里不由得一沉,他垂下了眼眸,借着看公文的机会避开了秋兰的目光,淡淡地说道:“和他没什么关系,等郡主想起来了再说吧。”
秋兰立刻追问道:“大人能不能给点提示呀?这样我可能会更快一些记起来。”
沈锦文拿着公文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脑海里闪过秋兰曾经贴着他,轻声说喜欢他的那个画面。
他的胸口微微一滞,然后沉声说道:“既然还有余毒未清,郡主就慢慢想吧。若是太过着急,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大人说的是,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秋兰说道。
“好,”
沈锦文应了一声,等秋兰走到营帐门口的时候,他又加了一句,
“暗中负责看守罗之行的人很多,他们都会向我汇报情况。以后郡主就不必亲自过来了。”
营帐中的烛火暖洋洋的,沈锦文看着手里的公文,神情冷淡而疏离,又恢复到了他们初见时的那个样子,一点儿人情味都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
就好像他这一生,都注定要这般孤寂似的。
秋兰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我明白了,大人记得要及时换药哦。这次回京,说不定还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威武将军年纪也大了,很多事情还得靠大人来拨乱反正呢。”
说完,秋兰便退出了营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