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床边,又为她把脉。
脉象已经趋于平和,照说她应该醒来才是。
可是叫了几声,又在她的脸上拍打了几下都没有任何反应。
回想她昨晚发病的样子,似乎不简单。
君无尘不由得皱眉,自言自语道:“你到底有什么毛病?别死在这儿赖上我啊。”
这么一想,他觉得有可能,还真是个麻烦事。
“不行,我得将你送回到君陌哪儿,免得你死了,君陌怪在我头上。”
这么说着,他便疾步出门,打算让那祖孙二人给他收拾出门的行李。
不过刚才门口,他又并没有开口,而是琢磨了一会儿后又转回来。
“不管你有什么毛病,啊,这天底下的病,要是送到我这儿都治不好的话,那将你拉回去也是死。到时君陌万一不讲理,我还得担上杀了你这罪过。”
君无尘撸起袖子哀叹道:“罢了罢了,让我来看看你到底什么毛病。”
一番检查下来,他摸到她后脑勺上的一个异样的凸起。
不是很明显,拇指指腹大小,要不是他对病症的注意力比常人更敏锐,也许都注意到它。
回想昨晚玄笙痛苦的样子,似乎正是头疼引起,莫非……
君无尘急忙取来用特殊药水浸泡过的银针,向那微微凸起的地方慢慢刺入进去。
片刻后,粘着黑红色血迹的银针就被他拔了出来。
“这种颜色的血?”他低声念了一句,低头看她道:“你脑袋里有淤血,是不是你哪一次任务中受了伤,连自己都没注意到?”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不过君无尘几乎能够肯定,正是因为这块淤血,才导致她昨晚发病,至今昏迷不醒。
他研究一番,很快想到了治疗方案。
出门对对面的一所草屋喊了祖孙二人帮着烧水,自己又去准备了需要的药和器物,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回到那屋里。
她依旧双目紧闭的睡着,在他出去的这半个时辰里,她不曾动一下。
那老者见了昨日的姑娘成了这模样,便忍不住问道:“她不是伤着脚了吗?这会儿又是……?”
君无尘回道:“伤了脚,硬要自己走,结果自己摔了一跤,导致后脑勺上摔了个包。”
“啊?哎哟,这姑娘真是,何必这么倔犟。那她这伤严重吗?”
君无尘想了想道:“应该还好吧。”
说完,他将玄笙翻了个身,让她趴在床上,将后脑勺给露出来。
随后又拿出刀子,将她后脑勺的头发全部剔除,防止动刀之后再引发伤口溃烂。
等顺子将她后脑勺洗干净后,君无尘便让他们祖孙二人出去了。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动刀,不一会儿便将脑袋里的淤血取出来,重新缝合伤口。
最后,给她上了药,用白布在她的脑袋上绑了好几圈。
看她死气沉沉的样子,君无尘还大方的给她自己都舍不得用的大补灵药,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忙完这一切他便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他这一举动,让祖孙二人纳闷儿得很。
“谷主,这姑娘都没醒呢,你怎么急着要走?万一她有个好歹可怎么办?您不如多留几日。”
君无尘淡淡的笑道:“你们应该对我的医术有信心,我说她没事,就一定会事。哦对了,你们切记,我不在的时候千万不要离开这山谷,就连前面的雾林都不可以去。”
“您放心,我们一定不出去。”
“哦对了,您是要去哪儿?万一那姑娘醒来问起怎么办?”
“哦,你们就跟她说我回家去了。”
“回家?”奇怪,难道这仙药谷不是神医的家吗?
他们来不急问,君无尘就已经走远了。
二人已经跟了他几年,知这位神医一直是这种性情。
说回来就回来,说走就走,还行踪不定,他们都习惯了。
剩下的,便是好好听神医的话,留在这谷中,切记没有他回来之前,千万不可以离开山谷。
……
玄笙做了很久很久的梦,梦中,她将自己丢失的幼年记忆全都找了回来。
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小孩儿,她也终于看清了,原来那个人就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难怪她对她的恐惧与悲伤能够感同身受。
想到自己也曾像那些猎物一般,恐惧的等待着屠杀,她躺在床上不知不觉落下泪来。
“姑娘,你醒了吗?”
老者一直守着她,见到她轻轻动了一下,才急忙出声询问。
玄笙偏过头,将嘴里即将溢出的呜呜声硬生生的吞没进去,背着老者擦干了眼泪,这才慢慢坐起来。
唔,她感觉自己的脑袋好疼,像是被人打穿了一个洞似的。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老者又问。
玄笙坐了起来,四下打量着这间屋子。
简单的木屋,打扫得一尘不染,比她所见那些贵族人的闺房还要干净整洁。
“这是哪儿?”
老者见她说话清晰,这才放下心来。
他道:“这是谷主给人治病的地方。”
“谷主,君无尘?”
老者点了点头。
“姑娘,您的病已经治好了,您放心在这里养伤就是。”他指了指脑袋。
玄笙这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包着纱布,好大一个疤的样子。
“我的脑袋怎么了?”
老者说:“动过刀子,将你的病根都拔除了。”
他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们谷主的医术很好的,他说治好了就一定治好了。”
玄笙缓缓垂下眼,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君无尘说治好了,自然就是治好了,没有人会怀疑君无尘的医术。
老者又说:“您好好休息,我让顺子给你熬些粥来。”
说罢,老者便起身离去。
玄笙独自在这木屋之中,莫明的感觉全身冰冷,并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将自己的脸也埋入膝盖之中。
病治好了,所以她什么都想起来了。
她记得自己的家,自己的父母兄弟,还记得他们是被一群杀手灭门。
在云之巅待了多年,她自然知道自己全家都曾是他们的任务目标。
不,不是云之巅,那时云之巅还没有成立,是玄天阁,是玄天阁的杀手,师父是那群杀手之一,而师父也是将自己救出来的那个杀手。
得知这一真相,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撕扯,让她痛不欲生。
“为什么要治好我的病?为什么要治好我?我一点儿都不希望自己能想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