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岗的夜晚,静谧的天空,高悬的月亮。
叶九歌看看夜空,想念周哥哥了呢,想听他讲故事,他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想来现在他已经能自如行走了吧,周哥哥本就玉树临风,英俊无常,若脚伤能痊愈,那便是天下最完美的人物!
古渊教一如既往的平静。
叶九歌和楚罗希聊起天来。其实叶九歌是天性活泼的人,但是她跟比她还闹腾的楚罗希在一起反而变成了安静的那个,平时也是楚罗希找她多一些,而此时此刻,这样静谧的氛围,微动的风,最适合聊天。
“楚罗希,那你是因为什么进入我教的呢?”叶九歌想起入教那天没讲完的话题,问道。
“叫我希希嘛,显得亲切!”
“哦,希希。”
“为了报仇!”楚罗希说完这几个字整个人渐渐因愤怒而颤动起来。
“哦!如果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就不说了吧!当我没问。”
“说,可以说!这个事情我从未与人说过,可是我却很想也有人能够知道。”楚罗希叙述着过去之事,“我的仇人是现任金仁门的门主贾枫眠!当年我娘是江淮一带的名媛,只卖艺不卖身,多少青年公子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她虽每天各处应酬却谁也没真正瞧上,想必当年的贾枫眠也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我娘竟独独看中他,愿跟他相夫教子、平凡此生,哪想他贾枫眠为争夺金仁门门主之位,嫌弃我娘的出身,另取了名门大派的千金,弃我娘于不顾,我娘从此郁郁寡欢,一个人孤苦而去。他贾枫眠!我楚罗希势必将他千刀万剐!”
叶九歌心想,别人为了争夺门主之位费尽心机不择手段,她叶九歌却偏偏不要师父主动给她的,是不是太不识趣了?怪不得师父那么生气。
“所以你娘亲过世以后,你就来到了这里?”叶九歌继续问道。
“是的。”平时嘻嘻哈哈的楚罗希,当心中有信念时,仿佛整个人也发起光来。
“希希,你可以的!”叶九歌向楚罗希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打气道。
“嗯!”楚罗希碰了碰她的拳头,“哎,我已经说了我来这里的目的,那做为交换的话,你是不是也要分享下你来这里的目的呢?”
“我啊……我来这里的目的……我只是欠了一个人东西。”叶九歌也不知道怎么说。
“那还给他不就好了。”
“可是……现在还不了了嘛!”
“还不了的东西?”楚罗希摸了摸下巴,“要不就是钱买不到的,要不就是——人情!你欠了人情!”
“差不多吧!”
“喂,你到底欠了谁什么东西?我看看我能不能帮帮你?”
叶九歌打了个哈欠,摇摇手:“你帮不了。”
“不要客气嘛!”
“谢谢你的好意啊!”
“路易,你为什么那么积极啊?害我也跟着犯困。”
“又没有要你跟着我站岗。”
“我还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
叶九歌瞅了他一眼:“切,我可不给你工资哦!”
楚罗希从兜里掏出一把米:“喂,我带了炒米,你要不要吃啊?”
“不要。”叶九歌说着又打了个哈欠,“还真有点困!”
“那我自己吃了?瓜子呢?”
“不要,我现在只(打)~想(哈)~睡(欠)~,要不这样吧,我们一人睡一个时辰,轮流怎么样?”
“啊!这样可以吗?”
“只要一个人看着就好啦!。”
“你胆子真大哎!”
叶九歌在旁边的走廊的凳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盛银华和穆离来了叫我一下,一个时辰后叫醒我。”
“喂!路易,应该是教主和卫队长。”
“好吧。”
就这样,叶九歌斜靠着柱子就睡着了。
盛银华出来时楚罗希正想叫醒叶九歌,盛银华竟向他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还把身上的披风轻轻给她盖上。
于是醒来之后,叶九歌发现身上盖了一件厚披风。她认出那是盛银华的披风,恭敬地叠好,敲门送进屋内。
“对不起教主,是属下失职,下回守夜,我绝对不睡着了。”叶九歌单膝下跪托着披风道。
“你去睡吧。”盛银华边伏案办公边淡淡道。
“不,今天还是属下当职,我刚睡了一觉,已经不困了。”叶九歌边说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哈欠。
“不用你守了,命令你回去休息。”
“教主,您真的不责怪属下吗?”叶九歌在披风后露出眼睛看他。
一般上级说什么直接办就是了,不要有任何质疑,但叶九歌又岂是一般人,她不喜欢简洁,喜欢折腾。
“啰嗦……”盛银华已经懒得再回复她了。
“谢教主!”叶九歌飞快地找个干净的地方把披风放好,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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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九歌在自己的床上滚来滚去,一旁的楚罗希睡得呼呼响,其实大白天的并睡不着,叶九歌下床穿上鞋。
闲来无聊,叶九歌又独自一人来到雕刻石头的地方,那里站着被贴了封条的石头盛银华,闭着眼睛站着一动不动,和真的盛银华长得一模一样。
叶九歌拿着根柳条无意识地挥动着,在石头盛银华前来回踱步,此时此刻,她可以尽情观察他,而不是如平时上级和下属的距离,像是在跟他讲话,更像是自言自语。
“你为什么老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呢?以前也是会开玩笑的嘛!什么要我做教主夫人啦,真是不正经,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你说明真相呢?不知道那时你会不会原谅我,唉,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你吧!”叶九歌又看一眼石头盛银华,还是面无表情,“怎么连你也是?”
叶九歌朝石头盛银华做了一个鬼脸,石头盛银华还是面无表情,皱皱眉头随手扔了柳条,双手叉腰。
“来,笑一个。”
叶九歌心虚地看了看左右两边,确认没有人,伸出两只手,捏住石头盛银华的脸,狠狠地捏他的脸。
兴许是动作大了,碰掉了黄符,石头盛银华突然睁开眼睛,叶九歌大叫一声转身就逃,不想太急了没站稳,就要仰面倒下去。
石头盛银华伸出手拉了她一下,把她拉回来。
叶九歌更惊恐了,慌忙脱开怀抱逃开。
“啊!救命啊!!”
“嘭!”叶九歌又被散落的石头绊倒了,摔了个狗吃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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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是有意要打小报告的,他只是一块没有开灵智的石头而已。
盛银华坐在书桌前,石头盛银华站在案前,盛银华没有要他做什么,但石头盛银华嘴里不由自主地开始迸字,但是他说话是不利索的,没有语气的。
石头盛银华:“……以前也是会开玩笑的嘛!什么要我做教主夫人,真是不正经……”
“教主夫人!”盛银华打断他,惊讶道,“这话是谁说的!”
“叶九歌。”
盛银华略一思索,自言自语:“是的,当时我已经把她刻出来了?呵,她一个石头人还记得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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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站岗中,叶九歌望着远处盛银华和石头叶九歌。
盛银华说:“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把他的符解开就是了,没想到你有她的记忆。”
石头叶九歌说:“教主,我没有什么想法。”
可是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盛银华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想要去触摸石头叶九歌的脸,终究在半路转了方向,改为摸了摸她的头发。
盛银华:“去吧。”
叶九歌不由自主地嘟了嘟嘴,小拳头也握了握,嘀咕道:“哼,你爱摸谁摸谁!”
“路兄,你在嘟囔什么啊?你的表情怎么女里女气的?”谁想叶九歌这些不自主的表情全被楚罗希看在眼里,楚罗希正近距离仔细观察她的表情。
叶九歌从出神的状态乍然看到他吓了一跳。
叶九歌:“人吓人吓死人的知不知道!你才女里女气的,去站好站好!”
于是,远处,石头“叶九歌”和石头“盛银华”坐在古渊教的步阶上,“叶九歌”挽着“盛银华”,两“人”依偎在一起,乘着凉风,静静地赏月。
好一个郎情妾意!
而盛银华的背影却那么凄凉,他痴神地在阴影处望着那两“人”,整个人显得神伤。
站岗的叶九歌又看着盛银华的背影,看着他望着他们,夜光如洗。
雕一个你,雕一个我。
次日,天亮了,叶九歌正常地慢慢醒转,刚睁开一点眼睛就又看到近距离的楚罗希,又吓了一跳。原来楚罗希趁叶九歌睡着时又在观察她的脸。
叶九歌斜了他一眼:“你有病啊!做噩梦都没你恐怖。”
“路易,我刚刚仔细地观察了下你!我发现你没有胡子哎,我们男子可没有那么细的胡子,所以,据我总结,你是女扮男装的对不对?你告诉我嘛!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他们走在路上。
“路易,你到底是不是女的?你女扮男装来古渊教有什么目的,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哦!你不会是暗恋我们教主吧!真是花痴!我记得,你从来都没跟我们一起上过厕所?你也没跟我们一起洗过澡?你放心,既然你是女子,我以后一定会保护你的。”
他们一起站岗。
“路兄啊,我很好奇你女装长什么样哎!我知道了!你没有发育!”
……
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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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还是这样一天天过,这天,楚罗希在桌案上认真地糊一只风筝,叶九歌凑上前好奇地问道:“这个是什么?”
“这个叫鹞子。”
“窑子不是……不是那种风月场所吗?咦!”
认真做手工的楚罗希抬起头看着叶九歌:“路易啊!你那小脑瓜里每天在想什么呀?你真没见过这东西?”
“没有啊,就……挺新奇的嘛!”
“还差一个步骤就大功告成了,走!哥们带你去放鹞子。”
于是风和日丽的午后,楚罗希带叶九歌去古渊教的空地放风筝。
“你就这样拿着,别动啊!”
“哦。”叶九歌见楚罗希越走越远,“我要过来吗?”
“你别过来你别过来!就站着别动。”楚罗希指挥道,“好,放手!”
“放手吗?”
“对啊,放手啊!”
叶九歌松开抓着风筝的手,风筝一下就窜上天了,叶九歌跑到楚罗希身边看风筝。
“哇,飞起来了飞起来了!我们这样会不会违反教规啊!”
“不会。按照古渊教教规,教众的闲暇时间只要不出古渊教都是可以自由活动的。”
“天呐,它飞出结界了!为什么,鹞子能飞出古渊教的结界?”
古渊教的范围内一直是有结界的,包括上空。
“因为鹞子不会功法呀!结界分很多种,这种结界呢只对有功法的人或物有用,这样呢,就能省很多功力,把功力花在有用的地方。”
“哦。”
“我给你普及一下知识啊,在有些地方呢,这个也叫风筝。”
“风筝啊!”
“对啊!”
“路易,你以前在什么地方?怎么会没见过风筝呢?”
“我,我是在山上长大的。”
“山上,哪座山上?”
“嗯~不告诉你。天呐越来越小了!”
“好玩吧!现在我们可以坐下了,只要牵动绳子就行了!你要不要试试?”
“嗯!”
很快,古渊教其他弟子也看到了这个风筝,盛银华也看到了这个风筝。
“哎哎哎!要掉了!”
楚罗希赶紧收线,但风筝还是掉下来。
“怎么办?掉在外面了。”
楚罗希边收剩下线:“再做一个呗,不就是一个鹞子嘛!”
“哦。”
“回去吧。”
此后,古渊教渐渐形成了风筝热,其他弟子也陆陆续续地在空闲的时候放风筝,古渊教的上空飞了高高低低形状不一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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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普通的站岗的夜。
盛银华左手拿了瓶酒,右手拿了两个杯子,走出屋门。
“你们今天不用守夜了。”盛银华对几个守夜的弟子道。
“教主,这样不妥吧。”楚罗希不好意思道。
“我说不用守了就不用守了。”
其他两位守卫的士兵和楚罗希、叶九歌齐声道:“那属下就退下了!”
楚罗希插了句:“教主您注意安全!”
盛银华也不理会他:“路易留下。”
叶九歌自捏了石头盛银华的脸之后就有几分心虚,明知道石头盛银华和真盛银华不是同一个“人”,但面对他时总感觉很奇怪。今天盛银华特意叫住她,叶九歌背对着他感觉末世来临。
不如主动出击,叶九歌回过头展现职业微笑:“教主。”
“这个夜,我想找人喝酒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居然不是那位叶九歌,而是你这个小……”盛银华想着措辞,小兵?“小弟子。”
看来盛银华不知道她捏脸的事情,那就行,她松了口气。
“教主想喝酒?”
“对啊。咦!你额头怎么了?”
叶九歌无所谓地挥挥手:“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能陪教主喝酒,是属下的荣幸!”叶九歌中气十足地补充道。
“你不是会还手吗?今天就不要来这套啦!”盛银华把两个杯子放到叶九歌手上,然后空出手来把他拉到月光下可以看到石头叶九歌和石头盛银华的亭子里。
两人落座后,盛银华往杯里倒酒,叶九歌忙抢过酒来:“教主,我来我来!”
“你有兄弟姐妹吗?”盛银华问道。
“有,我有一个哥哥。”
“嗯,你入教时称自幼失去父母……”
“是,属下自小没见过父母。是师……”差点说漏嘴,叶九歌及时打住。
“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你到了古渊教,这里就是你的家,教众就是你的家人。”
“是。教主!”
“记住,在外面受到任何欺负,古渊教都会为你出头的。”
“是,属下铭记!”
原来盛银华虽表面冷漠,内心却是个温暖的人。
“我问你有没有兄弟姐妹,只是觉得有片刻间你与我认识的一位姑娘有几分相似。”盛银华举杯道,“来,喝酒!”
“是九歌姑娘吗?那位姑娘与教主是有渊源吗?”
“是,你可有喜欢的姑娘?”盛银华像一个长辈一般反问道。
“属下没有。”叶九歌继续试探性地牵扯,“九歌姑娘的事迹在江湖日报里有所耳闻,教主可是喜欢那位姑娘?”
“是。”盛银华喝了一口酒,“可是她已经死了……”
叶九歌一脸疑惑:嗯??我还活着啊?
“我亲眼看到她中了我父亲的三生万物掌,灰飞烟灭……”盛银华又喝了一口酒,神情很是感伤。
叶九歌内心无数个问好:我已经灰飞烟灭了?难道在你眼里我已经死了?那是你教的瞬移术啊?可能古渊教和仙门的人练瞬移术表现是不同的,仙门的人练会留下亮晶晶的东西,看起来像是魂飞魄散吧,以前我在他面前练习的时候是白天,看不到。
叶九歌捏捏自己的手上的肉,是有感觉的,确定自己不是鬼魂。
“你在干什么?”盛银华看着她怪异的动作。
“哦,教主不要过于哀伤了……你看你整天沉着一张脸,除了我以外,还有哪个小姑娘愿意靠近你?”
“呵!”盛银华冷笑一声。
“属下就是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开心?没有人会在乎我开不开心,除了她。”
叶九歌拍拍胸脯:“我呀!还有我呀!”
盛银华瞅了他一眼微笑。
“来!喝酒喝酒!”叶九歌已经喝得微醺了,托着腮问出自己最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教主,你还恨她吗?”
盛银华略带伤感道:“虽然父亲说她是假意接近我,如果她别有居心,我自然不会原谅他,可我的直觉告诉我,她一定有苦衷,若她确有不得已的难处,我不恨她。可是现在,一切都无从得知了。”
叶九歌举着酒杯,头快要埋到臂弯里了,人已经醉得迷迷糊糊了:“嗯,那就好。她还活着。”说完“啪”倒下睡着了。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路易,你醒醒!”盛银华推不醒路易,转而疯狂摇她的肩膀,“路易,你给我说清楚!你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