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璎看着身边伺候的四个丫环,知道她们在担忧什么,但是她觉得其实白芨她们想的不对,贬妻为妾在这个时代对女子而言虽说是莫大的耻辱,可对她而言其实也没有什么,只要不是冯惠湘踩在她头顶上,她一般是没什么旁的感觉的,不过这次的事情到底是自己大意叫人钻了空子,那么冯惠湘想要安安稳稳地当好她的侧妃,那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虽说她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这次的事情和冯惠湘有关系,可是那有什么关系?总归她看冯惠湘这位郡主不爽也已经很久了,只不过是从前这位郡主懂得挑拨伍绮柔出手,而自己退居幕后,是故她也就对付一个伍绮柔就好了,只是现在,真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是个不作死就不会死的典型呢?
桑璎在东宫的花园里正兴致勃勃地瞧着那开得娇艳的芍药和牡丹,白芨打后头过来,朝桑璎福了福身:“主子,明月宫那边儿已经妥当了,您可要过去瞧瞧?”
“白芨,你说这牡丹和芍药比起来,哪个瞧着更好看?”桑璎恍若未闻白芨的话,无头无尾地问了一句。
白芨不解,却到底依言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开得正盛的两花。
其实芍药和牡丹长得确实是相似,只不过细细打量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毕竟芍药比起牡丹来,到底少了几分雍容贵气。
“奴婢是个俗人,不懂什么风雅,只是瞧着还是牡丹更好看些。
桑璎闻言笑了:“这大俗即大雅,我也是喜欢牡丹的。”说着弯腰敛袖捧起一朵玫红的芍药:“不过这芍药开得倒也是极漂亮的,没些眼力劲儿的,许就以为这是牡丹了。”
然后白芨就瞧见下一秒桑璎就将那朵开得娇艳的芍药拧落枝头。
“娘娘?”
白芨有些惊疑不定,只见桑璎纤长白皙的手指拈着花慢条斯理地转着:“不过你说这芍药就是芍药,没事儿装什么牡丹呢?是不是?这做花就是要本分点,即便长得和牡丹再像,却到底不是花王。”
音落,只见桑璎手指一松,那朵芍药便坠到了地上,桑璎恍若未见:“走吧,去明月宫瞧瞧。”说着抬脚便将那朵芍药踩了下去,随后脚步不停地便领着宫人离开了花园。
地上的芍药方才还鲜妍娇艳,此刻却零落成泥,看不出原貌,不一会儿便有扫洒太监过来将这被人弃在地上的花扫进了簸箕,再清理干净地上的痕迹,这才离开,似乎没有人关心花是谁摘的,也不在意花园里少了一朵。
毕竟那么多花,少了一朵也不是什么大事。
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花了。
然而最缺的,也是花。
长盛不衰的花。
当公子渊终于在慈宁宫里解决完了所有事情的首尾,回到宫里的时候却没瞧见桑璎,不由眉心一蹙,下意识地便转头唤来何叶:“太子妃呢?”
何叶一怔,明白公子渊这问的是谁,随即躬身道:“回殿下,敏秀侧妃午间便回明月宫去了,此时想来是在明月宫里的。”
公子渊闻言一怔,随即才想起来昨夜皇祖母与自己商讨了一夜的决定,她已经不是他的妻了,自然没有资格再继续住在储秀宫里。
公子渊不由抬手揉了揉眉心,虽说他知道这件事不可能是桑璎做的,可是毕竟众口悠悠,三人成虎,他不能置皇室名声于不顾,更何况,迎冯惠湘为妃本就是他日后的计划之一,如今也不过是提早了一点,只是没想到会和这件事撞在一起,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贬妻为妾……
公子渊长叹一声,却也没有后悔自己的决定,毕竟在皇家的脸面面前,一个女人罢了。
只是自己到底对她用了两分情义,现下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然而到后来他才知道,他自以为的两分情义早已化作刻骨,心里的不舒服,其实只是心疼加歉疚。
“去明月宫。”公子渊在殿内来回走了几趟,只觉得在这储秀宫里浑身不舒服,偏头瞧了瞧外头已经日落的天色,终于开口。
“是。”何叶的头更低了些,而一旁的林泽打外头进来就撞上了正往外走的公子渊:“殿下大安。”
“嗯,怎么样了?”公子渊扫了他一眼,脚步不停。
“冯侧妃的宫宇就在东边儿的昌华宫,离西边儿的明月宫远了些,与储秀宫的距离倒是正好。”林泽恭声道。
“知道了。”公子渊点点头,然而在走到一半的时候却突然顿了顿,偏头问道:“孤是不是该带点儿什么东西过去?”
何叶和林泽对视一眼,皆是垂首道:“敏秀侧妃乃是殿下的妃子,殿下前往便已是恩德。”
公子渊若有所思:“好像说的也对。”于是便重新往前像明月宫走去。
然而在临近明月宫门时,何叶二人又瞧见太子殿下停了下来。
“殿下您怎么了?”
公子渊抿了抿唇:“今儿的事情想来对敏秀侧妃的影响颇大,也不知此时……”她会不会难过。
可是一会儿之后公子渊就发现自己错了。
正当公子渊站在明月宫门外静默时,里头倏地传出一阵笑声:“你们这几个小蹄子,可得小心着点儿,若是把它给我摔坏了,我可是饶不得你们的。”
“这话儿可不用主子说了,奴婢几个还能将阿宝给摔了不成?幸而还有表少爷在,否则主子您现在还见不到阿宝呢。”几个丫环也是笑语盈盈。
“啐,你们的胆子倒是被我惯得越发地大了,不过阿宝长得也大了好多,快过来给我抱抱。”公子渊几乎都不用想,都能知道桑璎此时有多开心。
一旁的林泽和何叶不由将脑袋更往下藏了些,这时候敏秀侧妃难道不该是难过点好叫殿下有点儿面子嘛?结果……怎么瞧着敏秀侧妃比起在储秀宫的时候还惬意了。
公子渊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往里走,而守门太监在看见公子渊的时候立马瞪大了眼,想要进去通报,却叫公子渊止了动作,让林泽二人也留在外头,自己走了进去。
桑璎此时正抱着当初打公子渊那儿顺来的小虎崽,当时入宫的时候这只东西也被送到了尹家养着,如今倒是叫尹家表哥送了进来,她这才想起,自打自己进宫之后,原先养在储秀宫的那只小虎崽好像也不见了,也不知道被公子渊放到哪儿养着去了,总归不会是死了,毕竟当初这两只东西可是公子渊的心头好。
阿宝如今已经算不得小虎崽了,长大了些,倒是有只小狗那般大小了,毛色愈发纯粹莹润了些,摸起来也甚是舒服。
“在干嘛呢,老远的便听到你的笑声了。”公子渊进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那只名叫阿宝的小虎崽正趴在桑璎的胸口,眯着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不由眯了眯眼,危险地盯着那只小老虎。
原本还是调笑的众人听见动静,转身一瞧便立马变了脸色:“殿下大安。”
桑璎的笑意也淡了淡,随即放下手里的阿宝,上前两步跪在地上,以额抵手:“殿下大安。”
公子渊原本知道她心情还不算糟的时候,虽说心里不大高兴,可是还是松了一口气的,可是此时瞧见她跪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不由蹙了蹙眉,心生恼怒:“起来吧。”
然后挥退殿内的宫人,阿宝也被白芨抱了下去。
公子渊瞧着一旁垂首站着的桑璎眉头紧锁,随即待所有人都退下的时候上前两步将人拉进怀里:“今儿个怎的这般规矩了?”
“妾历来规矩,只是殿下不知道。”桑璎淡淡一笑,敛眸回道。
而公子渊则是脸色一沉:“我不是说过,私下里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桑璎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面上的笑意缱绻,眼底却是寒凉一片:“殿下当时说的,是夫妻。”随后便淡淡地敛了眸:“妾不是。”
公子渊一噎,竟不知如何回答。是啊,当初他说的,是夫妻一体,可如今,她却平白无故由妻成妾。
“我不在意……”公子渊有些讪讪,在桑璎突然抬头的注视下消了声。
“妾如今戴罪之身,殿下实在不宜在明月宫久留。”
“我……”公子渊一时词穷,然而看着面前女子淡然的模样,却不知为何心头恼怒。
“既如此,那孤也不久留了,敏秀侧妃自己多保重。”公子渊沉了脸色,眸光淡淡。
桑璎觉得其实自己从来没有懂过公子渊,以前他那张嘴恶毒到叫人无法忍受,后来却又柔情蜜意,叫她分不清真假,而现在,却是瞧着便像个陌生人。
“恭送殿下。”桑璎敛眸收回思绪,慢条斯理地下拜,却在下一秒叫公子渊抬手拦住,随即便拂袖而去。
桑璎面上带笑,眼底却是淡淡,太子殿下如今越生气,这才能说明她翻盘的机会越大,虽说这过程可能免不得会受些波折,可是好歹还不至于能够要了自己的命。
只不过只要想到冯惠湘,桑璎就眸色一冷,这倒是个聪明的,只不过这聪明还是用对地方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