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宫女想是抱了必死的决心,那一撞竟是半点力道不留,当场便血液四溅,没了呼吸。
桑璎静静地看着,嘴角的笑半分未变,只是心下到底是有些唏嘘,这便是皇宫,像这样成为宫斗牺牲品的宫女数之不尽,她们的命在这个地方不值一提,甚至贱如蝼蚁。
不过桑璎只是略微分神一想便收回心思,她可没忘,这宫女这么一死,再加上她前边那种种说她是挟持了她的父母才逼得她听话残害皇裔的话,这回自己想摘干净估计还不能了。
不过这幕后之人倒也是狠心,这一日之内便搭上两条人命,就为了叫她坐实这个谋害皇裔的罪名,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那人看得起自己,还是该替这些无辜之人悲哀。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启德帝看了一眼横死的宫女,叫人进来收拾干净,便转眸看向桑璎。
“死无对证,儿臣说的再多,又有何用处?”桑璎倒是坦然:“不过儿臣好奇的是,这凌姑娘是如何怀上皇裔的?依本宫所知,这似乎,不合规矩?”
启德帝一愣,前边儿他叫桑凌流产的事情惊得失了分寸,此时听了桑璎的话,这才有些奇怪,不由皱眉看了桑凌一眼,对于太后叫殿中省给他的后宫送避子汤的事情他也睡知道的,这桑凌自然也不例外,可是为什么这回却是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看着启德帝转眸看向自己,桑凌不由心下一惊,随即便又泪眼盈盈地道:“陛下恕罪,其实……其实妾身每回喝下避子汤之后回房,都用办法将它吐了出来……妾身,妾身只是太爱陛下了,这才想替陛下生个孩子,谁知道……谁知道……许是妾身福薄,注定与孩子无缘吧。”说着,便又掩着脸嘤嘤啼哭。
这倒是个好演技。
桑璎瞧着桑凌足以以假乱真的演技,不由有些惊叹,这白莲花怪不得是这世上最膈应女性的生物了,真是叫人觉得心情不太好了。
启德帝闻言不由又心软地安抚了两句,随即转向桑璎斥道:“无论如何,朕决不能容忍宫中有这般草菅人命之人,还有方才那宫女的家人,你可是将人拘在了何处?”
桑璎羽睫轻扇:“父皇这声声指控儿臣谋害人命,想来也是不愿知道事情真相的了,不过这宫女的家人在哪儿儿臣的确不知,毕竟此时与儿臣半点干系都没有,儿臣如何知道?”
“你还敢嘴硬!”启德帝不由恼怒:“来人!将这个毒妇给朕拖下去!赐宫杖三十!”
“哀家看谁敢!”启德帝话音一落,便听见门口传来一道威仪稳重的声音。
“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宫人俯身行礼,桑璎也上前福身:“皇祖母大安。”
“起来吧。”太后安抚地拍了拍桑璎的肩,随即转眸看向启德帝:“你这是在做什么?”
“儿臣这是在做什么?儿臣的子嗣被人谋害,莫不是还责罚不了罪人了?”启德帝看见太后愈发生气,自己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可不就是他这个亲娘害的?
“混账东西!”太后斥道:“且莫说这子嗣问题,就先说这个女人,她有什么资格怀上龙裔?莫说这件事与太子妃无关,就是真的与太子妃又干系,她这么做也没什么错处可找的,这宫里,本就有宫里的规矩!太子妃是将来的国母,如今后宫无主,她自然就有肃清六宫的职责,即便是她不忍心,哀家也留不得这个孩子!”
“太后!”启德帝大怒:“这是朕的骨肉!”
“那也要看是谁生的!”
桑璎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面前这一对母子走到如此地步,究竟是该怪天意弄人还是怪这后宫腌臜?
正当启德帝和太后僵持之间,公子渊也从外边儿匆匆赶了进来,给二人见过礼后便将桑璎拉到了身边:“可有什么事?”
桑璎摇摇头,启德帝见状不由怒发冲冠:“太子!”
“父皇有何吩咐?”公子渊懒懒地抬眸看了启德帝一眼,那眼神微凉,叫启德帝乍看之下也有些心惊。
待公子渊收回目光,启德帝这才回神,端着父亲的姿态:“此女心思狠毒,正妃之位又岂能再由其担当?先莫说此时她谋害皇嗣,其心可诛,若是日后你的侧室有孕,又如何能平安生产?”
公子渊眸光一顿,桑璎眼眸微眯,这事儿现在看着有些不对经啊……
然而还不等桑璎细想,外边儿又有人进来通禀:“回太后,陛下,太子和太子妃娘娘,荣德长公主求见。”
“让她进来。”
桑璎转眸去看门口,不一会儿便瞧见一身长公主品级朝服的荣德匆匆赶了进来:“见过母后,殿下,陛下。”
“起来吧。”
桑璎朝她福了福身子,便站在公子渊身后不说话。
反而是荣德长公主目光不明地瞧着她。
“怎么了?你怎么一直盯着太子妃看?”太后瞧见荣德长公主的神情不由眼眸微眯,沉声问道。
荣德长公主闻言回眸去看太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叫桑璎心里愈发不安。
“到底怎么了!支支吾吾的,像个什么样子!”太后此时也有些恼怒,这皇帝的后宫果真是乌烟瘴气,什么幺蛾子都有,尤其是那个叫桑凌的小蹄子,这回竟是将太子妃都一块儿拖进来了。
“启禀母后,现在外边儿不知怎么的,都在传太子妃谋害皇嗣一事,只怕这会儿所有人都知道了。”荣德长公主蹙着眉:“儿臣闻知此事之时为时已晚,便急着入宫一看真假,没想到……”
闻言,太后和公子渊都不由同时沉了脸色,这避子汤一事历来便被太后明令禁止传出宫外,是故外边儿的人并不知道此时,而且他们也不知道怀孕的是谁,只知道桑璎谋害皇嗣,这便够了。
而桑璎也不由一怔,暗叹自己这段时日活的太舒心了,便这般大意,这下子还不知道事情会变成什么模样。
“现在外边儿什么情况?”半晌,太后才开口问道,现在已经不是桑璎做没做这件事的问题了,而是牵涉到这个太子妃的位置她还能不能做下去,毕竟太子妃是未来国母,若是此时被传出谋害皇嗣的罪名,只怕到时候公子渊登基也会引得群情激奋。
桑璎自然也是想到了这里,不由眸光一冷,敢陷害她到如今这个地步,还真是好大的胆子。
“现在世家里的女眷大多躁动难安,颇为微词,市井之间也出现了要废黜太子妃的言语。”荣德长公主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然而桑璎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太后此时也知道事情只怕是遮不住了,偏头看了公子渊一眼,只见他神色不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他身后的桑璎也是神色淡然。
“先回去,这件事让哀家好好想想,太子跟哀家来。”半晌,太后才长叹一声,随后看向床榻:“这件事哀家希望到此为止,外边儿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别说你们也不知道!若是再纠缠下去,别怪哀家不留情面!”
桑凌缩了缩身子,太后冷冷一哼,便带着公子渊离开,桑璎敛着眸子淡淡地笑:“真是一场好戏,是不是?”随后便也带着人走了,荣德长公主自然也不好多留,安抚了启德帝两句便也离开了,而桑凌看着人已经走得干净的内室,垂下脑袋,在启德帝怀里牵起一个诡异的笑。
她倒要看看,桑璎还能得意多久。
这天夜里,公子渊没有回宫,而桑璎坐在主殿的茶桌旁静静地看着门外微凉的月色,一夜无眠,白芨几人在一旁伺候着,也都是担忧不已的模样。
次日,储秀宫便迎来了一道懿旨,着桑璎降为侧妃,赐封号敏秀,择日入主明月宫。
而与此同时,荣德长公主府也得懿旨一道,冯氏之女惠湘才德兼备,有大家之范,聪敏谦恭,特赐婚于太子,册为太子侧妃,择日完婚。
储秀宫里,桑璎拿着手里的懿旨,听着白芨说惠湘成了侧妃,不由轻轻一笑,整个人竟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只是没想到的是,自己竟被降了位份,贬妻为妾,还真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她的笑话。
虽说她知道太后是为了自己的脸面,这才给自己赐了封号,这样一来即便是惠湘入宫与自己同为侧妃,却还是低自己一等,需给自己见礼,但这与贬妻为妾的耻辱比起来,她相信所有人都觉得不值一提。
哪怕有封号又如何?终究不是正妻,再尊贵,也不过是个妾。
丽贵妃在祥禧宫里也是喜笑颜开,这回总算是轮到桑璎那个贱人给自己见礼了,看她还敢不敢摆着个太子妃的架子!
“主子,您可要先去歇歇?一夜没睡了。”白芨有些担忧地看着桑璎,毕竟她也是知道自家主子的性子的,这贬妻为妾的耻辱,还不如叫她去死了来的痛快。
桑璎闻言淡淡一笑:“歇歇还是不必了,着人收拾收拾,咱们这就过去明月宫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