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荣安在太后的右手边坐下之后,随之而来的公子渊也在她对面的席面上落座。
“今日乃是哀家与太子为荣安殿下特意设的洗尘宴,众位爱卿应该也知道,我大魏与北晋一直以来便是和平共处的友邻之邦,如今北晋荣安殿下前来与我朝签订条约,也是我大魏之幸。”太后说着每年相差无几的客套话,随后端起手边的酒樽朝荣安一抬:“哀家就先敬荣安殿下一杯,祝我大魏与北晋缔结和平之好。”
“太后娘娘客气了,这也是我北晋之福才是。”荣安说着也端起手边的酒樽与太后遥遥一对,随即便以袖相掩,一饮而尽。
“荣安殿下好酒量。”
看着荣安一饮而尽,公子渊不知为何竟有些恼怒,手里把玩这青瓷玉盏酒樽杯,似笑非笑地看着荣安。
荣安看着公子渊的神情挑了挑眉头,弯了弯嘴角:“不知太子殿下可是也要和荣安饮上一杯?”
“还请荣安殿下赏脸。”说着,公子渊便往酒樽里斟满了酒,看着荣安的眸光潋滟,却叫荣安下意识地背脊一凉。
怎么看怎么觉得公子渊这家伙现在好像心情不是很好的模样?他总不该能拿自己这个邻国太公主出气吧?
于是荣安也笑笑地看着公子渊,饮了酒便坐着不看对面,专心致志地欣赏起下边的歌舞来。
不得不说,这些大魏的舞姬也真算的上是大魏一绝了,就是北晋的舞姬都没这么身娇柔软易推倒的,真不知道这些都是怎么练出来的,不过说实话,每日里叫上这么几个美人给自己唱曲跳舞,也真是一大乐事了。
至少她这个女人,也是很喜欢看美人跳舞的。
食色,性也,不是吗?
然而当酒宴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在女眷堆里突然传出一道声音:“臣女瞧着,荣安殿下怎么长的与失踪的太子妃一模一样呢?”
话音一落,满殿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就连歌舞也都渐渐停了下来,荣安见状不由轻轻一笑:“做什么呢?怎么停下来了?”
然后转头看向女眷的那边,目光柔柔地扫过一张张脸,最后定在了一个身着鹅黄色蜀锦束腰裙的少女身上。
少女的五官生得倒是娇艳,瞧起来却有些眼熟,细细一想倒是知道这位长得与谁一样了,可不就是与平王府那位已经进了家庙的伍绮柔伍小姐一样吗?
看来这一个与那位倒真的是同宗同源了,就连蠢都是遗传的。
“这位姑娘倒是好颜色,不知道是哪位大人家中养出来的?”荣安笑意满满,那鹅黄色束腰裙的少女却是下意识地颤了颤,而平王则是面色有些难看地站了起来,朝荣安微微一揖:“叫荣安殿下见笑了,这是本王家中幼女,自小不在身边教养,这才回京不久,有失礼数了。”
“没关系。”荣安大度地笑:“只是令媛都已经这般年纪了,孤瞧着倒是该着紧着些,免得到了夫家也堕了王爷的脸面。”
于是平王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平王妃则是起身朝荣安福了福身:“荣安殿下说的是,不过臣妇见殿下也是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想来也是不会介意的吧?”
这是在说自己和她女儿一样了?
荣安不由挑了挑眉:“王妃娘娘这话可不大对了。”顿了顿,荣安脸上浮现一抹诡异的笑:“毕竟孤作为北晋储君,自然与一般的世家女不能相提并论了,毕竟将来孤可是要守着这北晋江山的,若是与令媛一般,那孤岂不是就要将这北晋江山拱手于人了?王妃娘娘这话,可是有欠妥当了。”
平王妃面色几不可察地一僵,随即便柔柔地笑了:“这般说来,倒也是理了,是臣妇目光短浅了些,还请荣安殿下见谅。”
“见谅不见谅的不好说,只是以孤看来,王妃娘娘还是要多花些心思在令媛身上的,毕竟王妃娘娘作为一府主母,每日里要忙的东西也是不少的,至于其他事情,孤相信王爷是会处理妥当的。”
话音一落,平王妃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只是下一秒便立即反应过来,只是朝荣安笑了笑,便坐下了。
她知道了什么?
此时平王与平王妃皆是内心惊悸,然而荣安明显没有继续和他们说下去的心思,而太后与公子渊此时也都是意味不明地看了平王妃二人一眼,叫二人又不由懊恼上两分。
可是自己做的事情向来隐秘,其他知道的人也都死的差不多了,这位皇太公主还能知道些什么?
荣安就爱看别人心神不宁的模样,瞧见夫妻二人此时的神情,荣安勾了勾嘴角,手里拈着的花在指间转了转,便微微抬手示意款冬接下:“孤瞧着这位姑娘生得倒是十分娇艳貌美,也是甚得孤心,这朵花就当是孤的一点点心意,毕竟鲜花配美人才叫好看不是?”
然而荣安这句话简直就像是嘲讽。
鲜花配美人,若是这位伍姑娘真的艳绝天下也就罢了,可是偏生好看是好看,但到底没能记得上荣安的一半,于是这话也就变了味了,而不明就里的人只当是荣安在嘲讽伍家的姑娘,只有少数知情的人才面色微变。
就是平王和平王妃此时也是脸色难看地看着款冬手里的玫瑰,别人不知道,可是不代表他们不知道,他们一家与北晋皇庭的人本就来往密切,对这位皇太公主的了解自然来的比别人多些,这段时日里,北晋的来信无一不是在提这位新晋的储君,其中她修建的那座花圃便是叫他们印象深刻的地方。
据说北晋皇太公主喜玫瑰,其宫辟园植其株于上,以人为皿,以血为料,方养其花娇艳,日日红花不离,受赠其玫瑰者,皆死。
想起那段记载,平王的脸色便越来越难看,这个女儿是他最后用来进入大魏皇宫的筹码了,他还需要用她来作为公子渊身边的探子,这步棋对于他们而言十分重要,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叫面前这个皇太公主出来捣乱?
“荣安殿下,这玫瑰金贵,以本王看来,还是只有殿下方才能配得上此花,小女不过是个黄毛丫头,愧不敢当。”平王终是忍不住站了起来,然而荣安只是淡淡地端起手边的酒樽抿了一口,连眼神都没有给平王一个:“王爷,孤向来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喜欢别人退回来,你可明白?”
“这……”
而太后也知道这平王府的姑娘是留不住了,不过这平王府的人自然是多死一个是一个,别以为他们祖孙俩不知道这伍华鑫打的是什么主意。
但是话虽如此,可荣安如今的年纪也只是一个十六刚过的小姑娘,这般嗜杀,只怕也不是好事。
就今儿个一天,东宫里的那些个媵妾都不知道哪儿去了,只剩下了佳悦侧妃一个人,而且这佳悦侧妃的头上,也正是簪着这一朵娇艳的血色玫瑰。
所过之处无不流血,简直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杀神一般。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公子渊也不由眸色深沉,只是没有一个人出声阻止,再说了,以荣安如今的性子,拒绝了也许只是会叫这个伍家姑娘死的越惨。
当那个少女拿到款冬手里的玫瑰时,面上是掩不住地喜色,对于荣安方才的那一番夸赞也是沾沾自喜,还算那个女人有眼色,懂说话,这般漂亮的花本来就只有自己配得上才是。
平王妃看着面露骄色的女儿不由长长一叹,罢了罢了,这也是个不中用的,只希望自己家中的旁支里还有聪明有手段的姑娘才是,这么一个蠢货,留着也不过是个祸患,还不如早点去死。
荣安自然也看出来这对母女的神情,然而除了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一些,半点异样的反应都没有。
“对了,孤今日一整天不知道被多人误会了,今儿个就趁这个机会,孤再说一次好了,孤向来不喜欢被人说是与旁人相似,这会叫孤心烦的,可明白了?”
然后又轻轻抿了一口酒:“大家继续呀,做什么都停下来了。”
太后也拍了拍手,众人这才开始谈笑风生,只是那背后究竟是什么表情,荣安表示自己没兴趣,也不想知道。
反正只要叫一些人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不过……
荣安淡淡地半垂眼睑,这次她回来倒是也是因为听说这京里即将来一个大人物,就是不知道这个人物有多大了,只希望,不要叫她失望才好。
啧,这可真是叫人愉悦,北晋皇庭的那些人玩的都叫人有些腻歪了,还是这群大魏的人好玩些,真不知道用这些人的血肉养出来的玫瑰会不会更好看。
应该会吧?毕竟怨气更重啊,不是吗?哦,对了,还有早就进了家庙的那几位啊,就现在这几个人种花还不够呢,那几位也就出来贡献一下好啦?
这真是个美妙的夜晚。
公子渊一直不动声色地看着荣安,此时见她不知道想起什么而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就不由心头一跳,这个模样,看起来可不太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