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予。”桑璎咬着尾音叫了一声公子渊的表字,瞧着他的模样倒是与以往不同的天真。
公子渊喉间一紧,不由握拳抵唇轻咳两声,三两步走到床边坐下:“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提起这个,公子渊就见面前方才还笑盈盈的小姑娘此时已经泪盈于睫:“疼。”
明知她在撒娇,可公子渊也知道以她这平日里爱娇的性子,这次的伤确实够她疼上一段时日了,思及此,公子渊又不由有些心疼:“等再过两日伤口愈合得好些了,我再问问太医有没有什么不伤身子的药给你用一点儿,这两日你就暂且忍着点,可好?”
“可是这日日躺着没什么消遣,就觉得更疼了。”桑璎撇撇嘴,以往倒还好,可不知怎么的,公子渊只觉得现在受了伤的妻子更折腾人了,偏生她倒是还学会了别人讨巧卖乖的本事,每每都叫他束手无策。
“那你想怎么样?”公子渊有些无奈。
“不知道。”
公子渊:这就是来玩他的吧?
另一边儿,荣德长公主府,惠湘郡主正坐在自个儿房里的梳妆台前,拿着朱砂笔细细地描着眉间的花钿,又沾了胭脂在眼角淡淡地扫了一层嫣红。
有人推开门进来:“郡主,那伍姑娘叫平王关在了屋子里,平王妃如今正在给她相看夫家。”
闻言,惠湘郡主动作不停,拿起一旁的口脂对着镜子细细地描摹,那人也不敢再出声,待她仔细画完了唇妆,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那就是个没有脑子的女人,就这样还想进东宫伺候?”
说着,惠湘郡主轻轻一笑:“我不过就是撩拨了几句,没想到她竟然还真的做了,这会儿平王该气的头都炸了吧?”
“郡主所料极是,那平王还打了伍姑娘一巴掌。”
“嗤。”惠湘郡主闻言冷冷一哼:“一巴掌算什么?若换做是我,早就先将人带下去教训一顿了,毕竟这回平王的损失可不小。”
“不过……”顿了顿,惠湘郡主倏地勾了勾嘴角,瞧着铜镜里显得有些诡异的神情,惠湘郡主拿起手边的朱砂笔,在铜镜上细细地涂着:“这伍绮柔连累了孙家这一大家子,还坏了平王那一派人的事情,这会儿还想要好好地嫁人?平王这还真是好算盘啊,还想借着这个女儿抓个姻亲回来呢。”
说着,惠湘郡主手里的动作一顿,笔尖却依旧未曾离开铜镜,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偏头去看回禀的人:“你说,平王凭什么呢?”
那人见状头埋得更低了些:“奴才不知。”
“真是蠢货。”惠湘郡主笑笑,又回头继续将朱砂涂满铜镜:“那些人只怕此刻还被平王府蒙在鼓里呢,不若本郡主就做回好事儿,将这些事说给那些个大人听听好了,这做了错事的人怎么能够不接受惩罚呢?这可是太叫人伤心了。”
“奴才这就去办。”
“去吧,记得悠着点儿,本郡主可不想叫人知道,这事儿,和咱们荣德长公主府有什么干系。”惠湘郡主轻飘飘地扫了那人一眼,这才示意人退下。
“桑璎……”待房间里又只剩下惠湘郡主一人,只听见她轻轻地诡笑声:“别急,咱们慢慢来。”
桑璎在宫里的床上足足躺了半个月,简直觉得整个人都要那么腐烂在床上的时候,太医院院正终于松了口,让她能够下床了。
这半个月里,桑璎是每日都被人用各种补药灌着,伤口处又是用的极好的药材,这伤也早就愈合得八九不离十了,只是觉得人还虚了点儿,其他的倒是没有什么不是了。
可是太医院院正是个小心谨慎的,就怕太子殿下因着太子妃娘娘又降罪到自己身上,是故每日里能拖就拖,直到确定桑璎下榻以后什么事儿也不会有了,这才松口说行了。
能够下榻的桑璎立时便叫来了四个丫环,伺候着自己换了身金红蜀锦束腰裙,仔细地梳了飞天髻,插着珊瑚红宝石凤钗步摇,细细地上了妆,瞧着倒又是当初那个风姿绰约的太子妃娘娘。
“走吧,到外头叫我好好儿地晒晒太阳,这半个月可真是憋死我了。”扶着白芨的手,桑璎心下耐不住地兴奋,以往随时随地能够出去,整日里便想着困觉偷懒,当真的到了叫自己躺在床上不要动的时候,桑璎只觉得实在是太苦逼了,这个日子简直就不是人过的。
好在这段日子里公子渊对自己也是千依百顺,每日里更是换着花样儿地逗自己开心,桑璎很多时候甚至都已经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所以她只能笑着,然后什么都不能说。
她怕一说,就是万劫不复。
现在这样挺好的,至少公子渊愿意宠着她,纵着她,叫她能够在这宫里横着走,看谁不过眼都不必给面子,这种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惬意。
“娘娘,奴婢听说前些日子御花园西边新进了一些名贵的牡丹花种,现下开的正好,您要不要去瞧瞧?”白芨瞧着桑璎惬意至极的脸,不由也有些高兴,毕竟自家主子好了,那这宫里头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也都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那咱们去瞧瞧。”若是换了以往,桑璎才懒得走那么远的路,不过今儿个好不容易能够出来放风,走得远些倒是也没什么。
于是一众宫人内侍便浩浩荡荡地用着桑璎往御花园西边儿去了,自打上次的刺杀事件之后,他们这一群伺候的也就再不敢离桑璎太远了,免得又出了什么事情,叫太子殿下失控就不好了。
是故此时的桑璎除了牵头,三面都跟着人,不过依旧没敢越过桑璎去,只是在后头靠近桑璎的地方跟着,以保证在有危险的时候能够将桑璎完完全全地遮挡起来。
刺槐领着人在一旁的八角飞檐亭里摆上翡翠如意糕等糕点以及茶水,燃了香炉,随后才后退几步,俯身将桑璎迎了进来。
“今儿个倒是个好天气。”桑璎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御花园里花团锦簇,蜂飞蝶舞的,心情简直不要太美丽。
然而,这世界上总会出现那么一些叫你心情不太美丽的东西。
桑凌因着今儿个丽贵妃那边来了人说自己病了,于是启德帝便匆匆赶了过去,这会儿也甚是空闲,便听了身旁伺候的宫人的话出来走走,只是没想到这才刚到御花园里,便瞧见了前边儿亭子里被一群人伺候着的桑璎。
桑凌不由脸色一变,虽说如今启德帝宠她,可是到底启德帝已经不年轻了,再者这些日子以来,启德帝也没开口说过什么时候要给她一个位份,导致她如今在宫里头依旧是个没名没分的,只能被宫人成为姑娘的女人。
那些个宫妃虽说不敢招惹她,可是每每看向自己的眼神无不是含讥带讽,甚至与自己几乎是同时入宫的那几个原是舞姬的宫嫔,见了自己也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而她再受宠,面对这些个原本身份地位比不上自己的人,都要乖乖地行礼问安,叫她如何能忍?
可是如今她除了启德帝谁也靠不了,所以她不敢开口向他要个名分,万一最后她连启德帝的宠爱都没有了,那她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活下去。
可是明明都是桑家的女儿,桑凌看着前边儿贵气逼人的桑璎,心里头是掩不住地怨愤,凭什么她可以高高在上?就连丽贵妃都得在她面前扮孙子?她桑璎不过是一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货,凭什么如今可以独占太子殿下恩宠?
“大姐姐。”
桑璎正拿起一块桃花酥咬了一口,便听到有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嗯?”桑璎放下手里的糕点,偏头一看,便瞧见桑凌一身桃红色宫装,带着三四个宫人打亭子外头进来。
“参见太子妃娘娘,娘娘大安。”伺候桑凌的嬷嬷此时见了桑璎,忙给站着不动的桑凌使了个眼色,然而此时桑凌心中怨愤难平,又怎么会去注意一个嬷嬷的眼神?
“大姐姐今儿瞧着倒是精神头好了许多。”桑凌笑着往前走了两步,却见桑璎脸上的笑淡了淡,看着自己的眼神叫桑凌觉着想扑上去将它挖下来。
“你如今进宫也有段时间了吧?”
听见桑璎的问题,桑凌不由一愣,随即点点头:“是有几个月了。”
“那么你身边就没有什么教习嬷嬷吗?”
桑凌身边儿的嬷嬷一听,只觉得心下一个咯噔,然而看见桑凌依旧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由心底怨恨起来。
果真就是个没教养的,怪不得到如今也就只是个陛下的玩物。
“大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桑璎似笑非笑:“本宫听闻你如今依旧是个白身,父皇还未能给你一个位份,是故在这宫里头你见了一些宫嫔都是要行礼的?”
桑凌闻言不由脸色一变,一种被人当众扒光的难堪叫她几乎忍不住想要杀了面前的女人。
见桑凌不说话,桑璎也不在意,只是抿了口茶,淡淡道:“本宫乃是太子正妃,就是丽贵妃娘娘都是需要向本宫见礼的,难不成父皇是许了你这正宫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