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精致的房门被推开,里头摆放的物件倒都是极美的,只不过荣安连眼神都不曾分散一下,径直走到了一处字画旁,点了点机关,便看见墙上开了一道门。
荣安领着款冬进去,石墙在后边关上,瞧起来就好像从来未曾有人来过一般。
可是只有款冬知道,这个地方,对于那些失败的做死者来说,就是一个比地狱还要恐怖的存在。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个,就是玉华阁存在的目的。
当荣安走到最下边的时候,便瞧见了珠帘重重,香烟袅袅,与紫宸宫里的玉华阁一模一样,半点偏差都是不曾有的,可是荣安依旧是有些不满意地蹙了蹙眉,有些嫌弃地皱皱鼻子:“这儿的血未免太少了些,闻着就叫人觉着别扭。”
款冬知道,荣安这并不是在嫌弃血的多少,而是在嫌弃这里死的人海不够多,可是不需要多久,款冬知道这儿就会变成和紫宸宫的玉华阁一般的人间炼狱,不需要多久,这里就将被人血染红三尺。
这大概就是代价。
走上高位的代价。
毕竟一将功成万骨枯,而一帝功成,枯的,又何止万骨?荣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那是她在最短的时间里杀了最多的人,踩着越来越多人的森森白骨,一步步爬上去的,没有一个王座的底下是干净的,看着金碧辉煌,实则背地里也只不过是血流成河,白骨成堆。
权力争夺的可怕,由此便早已可以窥见一二。
此时,玉华阁一处的角落里传来一道虚弱的痛苦呻吟,明明是极其痛苦的叫喊声,却不知为何声音总是大不起来,反倒是虚虚弱弱,恍若人之将死的模样。
荣安认得,那是伍绮柔的声音。
只是伍绮柔自己怎么也没想到,原本进了家庙就已经够惨的自己,如今重来一次,下场却更加凄凉。
她看着面前的蓝衣太监面无表情地拿着一把小小的骨刀,对着她的手指便开始一点一点地剥皮,伍绮柔觉得自己下一秒就会死在这个地方,可是没有,她依旧是意识清醒,就连想大声尖叫都做不到,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皮被一点一点地剥下来,看着自己原本还柔嫩白皙的手此时已经变得血肉模糊,那一块块鲜红的肉里还藏着跳动的经脉,伍绮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般想要去死过,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她宁愿去死,也不想看见自己被剥皮之后的样子。
而在她的对面,伍二小姐也正在接受这样的煎熬。
可是她一开始并不是剥皮,而是有人拿了四根极粗极长的钉子,那钉子的尾尖闪着寒光,伍家姐妹二人并不知道这个钉子拿来做什么,可是她们再蠢也知道,这件事只怕和自己的下场脱不了什么干系。
也许,会更痛苦。
伍二小姐看着蓝衣太监打红布铺就的托盘之上拿下第一枚钉子,面不改色地便按住了伍二小姐想要反抗的双手,随即便叫同伴将人制住,自己转身又拿了一只小铁锤,高高地举起,下一秒,伍二小姐便只觉得自己好像已经到了地狱一般。
那样蚀骨的伤痛,未免也太可怕了些,他们竟是活生生将钉子钉入自己的身子,摆弄成墙上挂着的一副仕女图的姿势,从头到尾,就没有让伍二小姐有开口的机会,她只能无声地叫唤着,哀求着,希望有人能够给自己一个痛快。
而与伍二小姐面对面的伍大小姐伍绮柔在看见自己妹妹的模样的时候,原本就不堪重负的神经再一次受到了刺激,她不知道这两样刑罚哪一样更重些,只是这种事情,她只希望自己再也不要去体会。
“做到哪一步了?”这时,两个意识依旧清醒无比的少女闻言立马便抬起头来,当伍绮柔的目光触及自己面前站着的少女是谁时,只觉得自己的喉间一阵血气翻滚,这时怎么回事?难道这一切都是对面这个女人指使人干的?
这怎么可能,如今心狠手辣,歹毒非常的手段,那个女人,怎么能做得到?她到底还是不是人,怎么能够这样对待自己?
荣安看了一眼满脸震惊得都已经忘记了身上剥皮之痛的少女,有些愉快地笑了笑:“怎么样?这个礼物你可还喜欢?”
“桑……璎……”伍绮柔的音色极低,就连声音也是一副虚弱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过去一样。
“嘘。”荣安伸出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唇,示意面前的伍绮柔闭嘴,然后仿佛看不见伍绮柔和她妹妹身下流淌的血水一般,轻轻笑着弯下了腰,微微凑近伍绮柔说道:“这话可不对哦,孤和那位桑家的嫡女半点关系都没有呢,毕竟孤如今可是北晋皇庭的太公主,就连大魏的太子殿下,见了孤,也都是要称一声荣安殿下的,这和你们所说的那个女子,真的是半点关系也没有。”
“你……你……”伍绮柔心中极怒,忍不住便一口血喷了出来,缓缓流下嘴角,染红了身上的白皙的皮肤。
“孤怎么了?”荣安嘴角的笑意又深了深,随后看了蓝衣太监一眼:“这张皮沾了血到底不好看,记得待会儿可要清洗干净。”
“是。”
“对了,待会儿记得要在两位姑娘的面前摆上一只白底青瓷的大花盘啊,这些皮啊什么的都记得放在那儿不要吝惜,毕竟这都是他们这些孩子的宝贝,你可要仔细收拾妥当了才是。”
“是。”
“啊,还有。”荣安突然就跟想起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嘴角的弧度愈发地诡异:“你们叫两个人去搬两张清晰点儿的大铜镜过来,就摆在两位小姐的面前,毕竟这姑娘家的都是爱俏的,少不得要时时照镜子,在这种重要的时候,自然也是少不得的了,对不对?否则这不知道的啊,还以为咱们吝啬这一两张铜镜。”
伍绮柔二人闻言瞬间瞪大了眼,而荣安只是站在那儿轻轻地笑着,仿佛面前的一切不是两个妙龄少女在经受非人的折磨,而是面前开满了百花,她宛若天胄贵女置于其间,赏花品茶。
此时,一直不见人影的海棠也走了进来,看见荣安的时候福了福身:“太公主殿下,静佳大长公主已经进宫了。”
“哦?”荣安闻言,眼神终于自二人身上挪开,落到了海棠身上:“到哪儿了?”
“已经在宫道上了,马上便会到太后娘娘的慈宁宫前。”
“那太子殿下可是去了慈宁宫?”荣安眉梢一挑。
海棠的脑袋又低了低:“太子殿下方才就已经叫太后娘娘给遣出宫做事去了。”
“哦?为什么?”荣安这时候倒是兴致高了,现下公子渊正是在筹备登基大典的事情的时候,太后娘娘一向是轻易不叫他出宫的,再加上进来国泰民安,啥事没有的,太后娘娘在这个时候把人遣出去,可见是有内情的。
“静佳大长公主进宫的时候,马车里还有一位芳雅郡主。”
“芳雅郡主?”这又是哪个?怎的有一种人人都是郡主的错觉了呢?
款冬听到自家主子的问话,不由眼角微微抽搐,随后说道:“殿下,您莫不是忘记了?这位芳雅郡主是去年才才及笄的时候,太后娘娘亲封的。如今正好是出嫁的大好时候。”
“哦,原来是这样。”荣安闻言嘴角的笑意深深:“孤自然知道这位静佳大长公主打的是什么算盘了,不过这位芳雅郡主,孤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那您现在可是有印象了?”款冬突然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只见荣安淡定地摇了摇头:“孤每日里的事情那般多,怎么可能会去关心这些个闲杂小事,再说了,孤在意的人是那位静佳大长公主,与这位芳雅郡主有什么干系?不记也罢。”
款冬抽了抽嘴角,说白了就是懒,何必这般冠冕堂皇呢?
可是这话款冬是打死都不敢说出口的,这要是说出来了,可不是嫌命长?
宫道上,一辆宝马香车往慈宁宫渐行渐近,当在离慈宁宫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便叫宫里伺候的大力嬷嬷请下了马车,步行过去。
马车停下的时候,两旁伺候的丫环便立即垂首上前掀开车帘,然后一旁赶车的马夫也迅速跪在了一边,紧接着众人就瞧见里头走出来一个年过半百的妇人,一身祥云蜀锦袄,缠枝马面裙,发髻一丝不苟,脸上微微有些傲气,眼神里掩不住的,是对身边所有人的看不起。
随着妇人一道出来的还有一个年方十六的少女,一身海棠红蜀锦束腰裙,眉目如画,温柔似水的模样,瞧着便叫人觉着温柔可亲。
两人下车,踩的是马夫的背。
一旁的宫人看着都不由皱了皱眉,这等子看不起人的行径倒也真是难为这位大长公主做得出来,就是太后娘娘和太子殿下都不曾这般欺辱于人的,再说了,这等子人凳的事情早在启德帝登基之时,就在太后娘娘的授意上废除了,而这位静佳大长公主如今却依旧如此行事,还真是不怕得罪上头的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