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的航叔,也早就看透了这点。此刻被沐晚拆台,他依然稳如泰山,还笑容暧昧的还她一句:
“你要这样想,也无可厚非!”
——毕竟你是他亲闺女,姓苏不姓沐嘛!
似是在暗示她的心已倒戈,已开始有意无意的树立苏孟德的形象?
沐晚禁不住有点心慌,毕竟“身世之事”不宜在这种场合揭开。若继续跟蔺起航杠,反而入了燕人的坑……
于是,她果断结束这敏感话题,抛出最重磅的疑点:
“最后,也是你故事里最最胡扯的一点!那陈碧落为何要把自己‘守月’的名号给沐九针?她吃饱了撑着么?”
没错,这一点虽航叔在叙事时,轻描淡写给出解释了,但经不住细品。
所以沐晚认为他在欲盖弥彰,在刻意隐瞒一个很狗血的真相。但因为太过激愤,一时间说漏嘴。故而台下众人并没循着她的思路去深思,而是纷纷愕然:
“什么?守月?”
原来刚才的故事中,航叔仍旧没道明“守月”二字,仍在按某男四不着边的建议,用“某月”代替。
“谁告诉你,陈碧落名号叫守月了?”航叔也难免费解,没好气看向沐晚。
女人不回答,冷冷看向台下的某男。
航叔顿心里有了数,不禁深吸口凉气:这不靠谱的主子不靠谱依旧啊,连这个都能对女人说明?敢情,你是看上她了?
陈啸却只感委屈,毕竟不是他主动说的,而是沐晚自己猜到的。便朝航叔无奈耸耸肩,挂着满脸的无辜,嘟囔:
“我可没说,她自己瞎猜的!”
加了个“瞎”字,无疑是给航叔台阶下。对方也秒领会深意,朝沐晚冷笑:
“看来姑娘还是故意拆台,企图混淆视听、污蔑老夫啊!”
“所以呢?”沐晚也不甘示弱,“你承认自己是守月,而沐相不是?”
心想:只要这一点你亲口确定,那今晚不管闹出什么幺蛾子,都不会波及沐九针。
可这点小算盘,哪里能瞒得过航叔的眼睛?
“这个嘛……”但见他呵呵笑着状似被难住,含糊其辞一句,“眼明之人自有定断,无需老夫在这里一而再再而三的强调。有时候说多错多,对吧?严都尉!”
这话一出,沐晚才留意到台下情形有变……
不知何时严佑山的兵,已将这里包围。但他们没有惊动说书现场,而是选择沿着四周的墙,将这里的人团团围住;屋外更有重兵把守,连只蚊子都飞不出去。
看来动静已闹大了,严佑山这方欲揪着今晚的事大做文章。沐晚不禁心急,真想指着台下的某男告诉严佑山:此人乃完颜宸,快动手!
可不知为何,始终说不出口……
也许是心存侥幸:严佑山大做文章,不一定冲着她父相;毕竟严佑山和某男之间,也特么有恩怨发生。加上他小肚鸡肠,肯定会为“之前在九里县被某男打得落花流水”而报仇。
也许是台下某男的稳如泰山、悠然冷笑,似是在告诉她:别费劲了,严佑山带兵而来,也是老子安排的,你信不?
但也许是,不管严佑山带兵前来是何种意图,她都觉得完颜宸不能在晋国陷入危机。个中道理前文已提到过多次:完颜双子貌合神离,无论哪一个在别国遇难,都是正中另一个的下怀。
所以此刻,沐晚只期盼严佑山的行为,不是冲着沐九针。
然而,现实还是令她失望了……
“你是不是守月,本都尉不关心!”
只见台下正中央的VIP桌位上,严佑山一个轻功跳上桌子,手中大刀指着台上的航叔,阴险眯眼道,
“本都尉只想知道,你今晚的行为乃何人指使?”
似是暗指沐九针?
“守月”找了个说书先生顶着“守月”的头衔,来揭露当朝皇后的不堪隐私?以及“守月”本人的不堪隐私?
虽说这逻辑压根不通,但沐晚还是莫名的心慌乱跳。毕竟是养父,今晚已经够被人抹黑的了,岂能还让他陷入更大的危机?
好在那厢的蔺起航,并没趁机落井下石,沐晚听到他回了句戏谑之言:
“打死我也不说!”
别问怎么就戏谑了!
沐晚表示,如此“硬骨头”的一句话,航叔却说得骨头一点也不硬:灰溜溜的转过身去回避,双手交叉垂在面前,低着头鼓着脸,只是句没好气嘟囔……
就差噘嘴了!
那神态,颇有几分某男的影子。要不怎么说,啥样的主子带出啥样的下人呢?
却不知,航叔此举是借着“转身背对她”之际,偷偷朝严佑山挤眼睛。那意思很明显:有沐家人在,你要我怎么说明今晚都是受沐九针的指使?
对于严佑山这样浅薄的人,这点暗示就足够。他不会深入去思考,只会拿到点皮毛就自鸣得意。
因为今晚的局拿到晋国庙堂之上,政客们会有四个层面的分析……
一般的政客:没人会揭自己隐私,所以不可能是沐九针;
偏激、且自作聪明的人:用“揭自己隐私”做掩盖,来假装无辜、不被怀疑。实则意在抹黑皇后,所以绝壁是沐九针;
冷静、且心思缜密的人:一场说书,沐九针和赵繁霜都成为受害者。所以不排除,乃另一波势力所为;
毒辣、且城府极深的人:沐九针没打算掩盖,他不过是“自损八千伤敌一万”,要跟赵繁霜玉石俱焚!
显然,严佑山属于第二种,偏激又自作聪明。
自以为什么都知道,他放下大刀,悠然笑道:“放心,本都尉没想打死你。看在沐小姐的面子上,让你把戏唱完!”
“可似乎,老夫的戏被人搅局了?”航叔意味深长的看向沐晚。
尚且看不透他这意味深长是何居心,沐晚只知,不管严佑山和燕人意欲何为,今晚都不能再提及赵繁霜半点了。
于国于家,于大晋于沐九针,都不能再让蔺起航揭赵繁霜的隐私。宁可转移话题说苏孟德……
不,说镜月!
心中已有决定,沐晚便不等台下的严佑山开口,果断接话道:
“先生休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蒙混过关!今儿个这最大疑惑,你必须给大伙儿解开!”
这句“大伙儿”的引导挺奏效,台下众人纷纷不过脑子的附和:
“对对对,解开,解开。”
实则心里还没弄清是啥疑惑:守月到底乃谁的名号?还是说,陈碧落为毛要把名号给沐九针?又或者,她还有别的什么疑惑?
听书多次被打断,大伙儿难免云里雾里。
欲盖弥彰的航叔却很清醒,此刻被死较真的沐晚驾到台面,他只得退让:
“无妨,老夫能站在这里,本就是个解谜之人。其实对于陈碧落为何要把名号给沐九针,老夫刚才提过,她想将从前女扮男装的经历掩盖。想让世人相信,某月(守月)从始至终都是真真实实的男弟子!”
“她为什么要掩盖?”沐晚犀利追问,嘴里像放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道,“陈碧落在你口中,既然是凶险邪恶的女修罗,那有什么理由在乎之前的女扮男装?说句不该的,比起她后来的欺师灭祖、与人淫乱,女扮男装何足挂齿?陈碧落为何要如此在意?还不惜让阿九来延续她之前的名号?”
说着,她深深吸口凉气,朝航叔狡黠笑着逼近,
“这什么先生,请您务必解释清楚!”
兴许是被她此刻的气场怔住;兴许是被她缜密的逻辑和口才惊住;但兴许是,被她那狡黠一笑给震慑了,航叔不敢相信她能猜到谜底,一时间竟语塞在原地。
而台下众人几乎都不带脑子,只看谁的气场更大,就认为谁更有理,顿时纷纷附和:
“对对对,解释清楚!”
更甚的被驾到台面,航叔缓过神,只得呵呵笑着打马虎眼:
“唉,这可真是为难老夫了!我又不是那陈碧落,岂会知道她怎么想?”
沐晚显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头一昂,冷哼道:
“我看先生不是不知,而是在刻意隐瞒真相、误导大伙儿!”
此言一出,航叔才略感心慌,尽管面上依然不漏分毫。但见他故作悠然的看向沐晚,捋着胡须,自信冷笑:
“哦?此话怎讲?”
此刻气势易占上风,沐晚不屑于再搭理他,便转向台下:
“诸位,此人在讲述药仙谷政变时,破绽百出,已有多处逻辑漏洞。本姑娘想与大伙儿探讨一二,未知诸位可愿洗耳恭听?”
美女要来抢说书先生的饭碗了,众人还能不支持?顿时情绪高涨,纷纷拍手道:
“好!请沐姑娘揭秘!”
“承蒙各位捧场,本姑娘就却之不恭了。”
见大伙儿如此给面子,沐晚走到台前,将那惊堂木一拍,有模有样的讲了起来,
“话说那阿九,因掌门镜月的偏见,而存报复之心。这一点,本姑娘不怀疑。但我质疑的是,先生口中阿九的手段!揭露陈碧落乃女儿身,就能挑起药仙谷政变?谁给阿九的自信?”
一句话便把在场众人问住。
“呃,这个……”大伙儿纷纷语塞,思维还没跟上。
于是,沐晚进一步解释道:“试想下,女扮男装偷师学艺,本就是陈碧落的错。如果被揭露后,陈碧落甘愿受罚,甘愿被逐出师门。那阿九此举,岂不是对镜月无半点伤害?相反还帮镜月清理了门户!”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言之有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