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身世真相,如果不从当事人口中得到证实,这一世何以活得心安?
沐晚正左右为难,就见刚出门的阿柒又折了回来,朝她大惊小怪的汇报:
“小姐,奴婢看到西厢房里,翠娥和一神秘女子窃窃私语。”
“神秘女子?”沐晚心思压根不在这上面。
阿柒却很紧张:“听翠娥称那女子郡主,莫不是夜幕山找来冒充苏婳的?”
“也许吧!”
沐晚随口敷衍,心想:翠娥小人善变,跟沐兰心窃窃私语很正常。
可刚说完就察觉到不对劲……
如果真是沐兰心,阿柒又岂会不认得?心口猛地一紧,她忙问:
“可看见那女子的相貌了?”
阿柒点头:“模样很俊,年龄约莫十三四,奴婢不认得。”
沐晚眉间一喜,这才知夜幕山选定的“苏婳”是夜朗星。可转眼心就提了上来:朗星心性单纯,被兄长利用,绝非好事。
认为自己该去阻止,沐晚拨开阿柒欲出门。
“小姐你要干嘛?”阿柒急急拉住她,“马车和夜将军还在等您呢!”
“放开!”沐晚甩开她的手,“别说谨言不会叛国;就算他肯,我也不会!”
阿柒:……
没勇气再追了,小姐是铁了心不回郑国啊!
然则刚才那神秘女子,又是谁?此番小姐去西厢房,是不是要阻止那女子冒充苏婳?
阿柒正想着,就见前方沐晚的脚步顿住,似是被前院客栈的灯光吸引。窗户上映出男人修长的轮廓,很眼熟……
是那罗门主公!
身边站着夜幕山!
阿柒心里有了数……
果不其然,小姐改了道,带着满腹狐疑轻轻朝前院走去。
不再管沐晚了,阿柒思绪转到另一件事上:玉簪!
刚才之所以去西厢房,仍是被玉簪的耀光吸引。就像和那根簪子有缘分一样,每次看到玉簪,她就魂不守舍。
可以肯定,玉簪此时就在神秘女子的发髻上。如果自己断言没错,女子就是夜幕山找来的冒充者,那是不是可以……
正想着,阿柒就被一阵旋风拉上树杈。身边夜谨言皱着眉头,迫不及待的问:
“如何?”
阿柒叹气,靠着树干抬头望月:“我劝不了她。”
本以为这话能让男人松口气,可谁知,他眉头皱得更紧了。阿柒很不解的看向他,只见他低着头,似是在紧密思索着什么。
好半天才转过眸来,从嘴角挤出一丝笑:
“无妨,终有一天她会回郑国的。”
阿柒顿更疑惑:“将军何以肯定?”
叹口气,夜谨言脸上故作轻松的笑收起,微转身看向军营的方向,凝重道:
“因为沐九针,迟早会负了她。”
阿柒懵逼,眨巴眼睛问:“何以见得?”
对方无奈笑了笑,不作答。
似是在说:政治问题,你不懂。
“好吧,我不问。”阿柒也很识趣,抿了抿唇后,弱弱道,“有件事想拜托将军,可行?”
“请说。”
“王爷要的玉簪被夜幕山拿走了,所以我想……”
阿柒还没说完,男人就心照不宣的接话,勾唇一笑道:
“你想将计就计,暂由他人冒充苏婳?”
绝世公子的笑,总是那么倾国倾城。以致于阿柒和蔻儿一样,顿感心漏了一拍,羞红脸垂眸,轻点头。
“柒儿,你变聪明了。”
夜谨言由衷欣慰,却忽略了这句“柒儿”很撩人。
阿柒的头,顿时快低到胸口,嘴角甜蜜扬起。
夜谨言却没察觉出端倪,只因他待谁都是这么亲和,不管男女,也无论尊卑。
“放心,我不会干涉。”
很清楚阿柒的担心在哪里,他眸光转向前院客栈,凝视着女人从后门进入大堂的背影,苦笑道,
“至于晚儿,我想她也不会干涉的。”
“那就好。”阿柒娇羞抬眸,纠结了后,弱弱开口,“王爷想见您,未知可否?”
夜谨言似是不感意外,转过眸来轻松一笑:
“两军交锋,你觉得适合吗?”
“……”阿柒被问住,紧张得小手直攥衣角。
大脑一片空白,心里却不受控的默念:将军你别再笑了,你这再笑几次,哪个女子受的了?
难怪小姐要移情于你,那女细作也对你忠心耿耿。你若真随小姐去了郑国,只恐第一时间被长公主李婉姬相中……
夜谨言依旧没看出异常,还以为阿柒的紧张红脸,是被他的问题噎住。其实男女情爱,他很不擅长。否则当初,也不会让夜幕山窃取了他的情诗和女人。
想着苏孟德那里,他迟早也要见面。便拧起阿柒腾空而下,直接飞到院墙外的马背上,让阿柒坐在他胸前,果断一句:
“苏王在何处?”
幸福来得太突然,以致于阿柒狠狠怔了怔后,才娇羞道:
“醉霄楼。”
闻言,夜谨言眼睛一张,继而一抹苦笑:“带路。”
拉起缰绳,将阿柒圈在怀中。心思却不在对方身上,他暗想:苏孟德既然早就在醉霄楼里,那为何还要让完颜啸前去?
直接跟夜幕山做交易,把陈仓和“苏婳”都带走,岂不是更好?
就算苏孟德知道那个苏婳是假的,真实身份为“夜朗星”,也能将计就计嘛!反正他现在也没强烈意愿让沐晚回府,还想坐等沐家“父女决裂”……
有个夜朗星在手,不是更能牵制夜幕山,瓦解晋国的政治势力?以苏孟德老狐狸的思维,完全可以这样做,为何他没有?
夜谨言表示深深看不懂,怀中的阿柒,却莫名其妙的娇羞起来:
“将军,您人真好。”
夜谨言:……
这才看出一二,本能的往后仰了仰,跟她保持距离。
阿柒却没有绿蔻那样的敏感,仍在那含羞带怯,甜蜜道:
“我如此对您,您不仅不记仇,还屡次伸援手……”
“那是因为,晚儿!”夜谨言忙打断。
虽言简意赅,却也说得很清楚,他认为阿柒横竖都不会再误会。
孰料,怀中女子竟毫无落寞之色,还回眸朝他眨眼一笑:
“将军,您若能和小姐一起回郑,我想,王爷会让你们终成眷属的。”
这话既是试探,也是发自肺腑。
毕竟不同于翠娥,阿柒从没想过跟主子争男人。即便对夜谨言心生倾慕,她也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不会去做“陪嫁丫头”那样的春秋大梦。
所以,她想试试用“终成眷属”,来为王爷策反夜谨言。
却见男人表情瞬间肃然,斩钉截铁一句:
“他不会!”
阿柒一愣:“为何?”
夜谨言犀利的眸光锁紧前方,双唇翕动了下后,才道:
“因为你家小姐命带紫薇,苏孟德不会让她屈尊下嫁。”
这句命带紫薇,以阿柒的智慧或许听不懂,她呆呆辩驳道:
“可您也是凰啊!凤和凰,难道不该比翼?”
夜谨言苦涩一笑,不作答。
看来那首诗,苏孟德看过,已推测出他是那个“凰”。所以他的身世,苏孟德很清楚。这趟前去会晤,定会有所收获!
同时,心中也略有感伤……
毕竟诗里写得很清楚:若不自损凰根,情爱别离,天下就不能归一!
他夜谨言,心中不仅有小爱,更有大爱!若能让乱世和平,无论让他舍弃什么,他都愿意。
——
视线转向客栈大堂,同样是“大爱和小爱”的话题。
邹奎带着绿蔻离开不久,楼上就传来木床的“吱呀”声,伴随男人的低吼。夜幕山和某“渣男”很满意,以为邹奎在楼上很尽兴卖力,以为某丫头活不过今晚……
尤其是某渣男!
见一边的高匪似是垂头丧气,靠在墙角,沮丧抠着墙。他顿感自己的决定没错,若不尽早除了绿蔻,指不定将来会出多少幺蛾子……
“嘿嘿,说你呢!”
闻言,高匪缓过神:“殿下有何吩咐?”
“别不开心,回头再给你找个漂亮老婆便是。”举着酒杯,陈啸似笑非笑。
高匪愣了愣,眸光躲闪:“没,没不开心啊!”
陈啸切了一声,心想:你丫就差把郁闷两个字写脸上了!
不识字的,还真认不出来。
“我说,那丫头有什么好?”举着酒杯,懒洋洋朝高匪走去,他大言不惭,“粗鄙庸俗,凶神恶煞,整个一母夜叉!你要真娶了她,只恐不能善终哦!”
说最后那句话时,他虽笑得不阴不阳,眸光里却有暗示。
令高匪怔了怔,心想:不能善终,你还乱点鸳鸯谱?把人家兴趣勾起来,又立马扑灭,这算哪门子的事?
“末将没想娶她。”
吊着一张脸,高匪偏过头去轻声嘟囔。说完后又觉不解气,便转过脸来,朝他颔首抱拳,
“殿下,末将只是觉得……”
话到嘴边顿住,欲言又止。
“觉得这样做有失君子风度?”陈啸似笑非笑。
高匪顿了顿,点头默认。
某男心里咯噔了下……
这件事他不后悔,但要让高匪心悦臣服。便提高音量,掷地有声道:
“实话告诉你,这屋子里没一个是君子!只有王者!”
“……”高匪被噎住。
“说得好!”桌边的夜幕山大声附和,边倒酒边感叹,“自古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高匪,这一点你还得跟你主子好好学啊!”
高匪白眼微翻,懒得搭理他。
“别管憨货!”陈啸笑得阴阳怪气,悠悠走回桌边继续喝酒,“失恋乃人生常态,但凡铁骨铮铮的汉子,哪一个没失恋过?知道为什么吗?”
夜幕山摇头。